冬日的太陽很溫暖。
雲泠勤快地把被褥都抱出來晾曬,曬好的被褥軟乎乎的睡得也更加舒服。
她來六皇子身邊伺候已經半年多,偶爾被尚膳監的太監刁難,被冷眼。加之六皇子脾氣陰晴不定,並不是個好伺候的人,日子並不算好過。但至少暫時擺脫了王大德。進了景祥宮,王大德不能再指使那群宮女針對她,更沒有機會再對她動粗。終究也是忌憚的。
至於能活多久,她也不知道。
也許六皇子忽然暴怒,或者其他的原因,她就被他殺了也不一定。這宮裡死一個宮女,比折斷一枝荷花還簡單。
她隻能讓自己儘量做好一些不觸怒六殿下,哄他開心。要謹小慎微,不能妨礙到他,更不能‘發現’什麼,知道某些秘密,也許自己就能活得長久一些。
她貪心,除了活下去,還有彆的願望。
雲泠抬起頭,看見烈日青空,雲卷雲舒。
可在夢裡,漫天的火光和鮮血似乎連天也被染紅了。
不管是謀反還是什麼,在她夢裡六皇子才是未來的皇帝。
在這宮裡,奴婢也分三六九等。一個陪著新皇度過艱難歲月的奴婢,情分自然不一樣。
前提是六皇子能對她放下戒心。
來到冷宮這大半年,雲泠小心謹慎,服侍周到細心,但無事六皇子從不許她靠近,陰冷莫辨。
她也不能過多用力表現自己,這樣隻會引他懷疑彆有居心。
雖然她是有。
雲泠借著去領膳食的一點點機會,也了解到現如今宮裡風起雲湧,關於立儲之爭,張貴妃和皇後鬥的不可開交。
聽說前幾天,皇後因為劉嬪流產一事被奪了鳳印。七皇子也因做出的文章花團錦簇沒有風骨而被蕭老太傅痛批。這一消息在宮中不脛而走,傳的沸沸揚揚。
這一切應該都是張貴妃和三皇子的手筆。
雲泠雖是一個小宮女,但宮中之事無論大小她都會小心留意。
知原委才知如何審時度勢,而在這宮裡隻有會審時度勢,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她來冷宮已經半年了,在她夢裡再過半年就是六皇子宮變之時。她要怎麼才能得到他的信任?
日漸落西山。
雲泠端著洗淨曬好的狐皮大氅往六皇子寢殿走去。
……
昏暗的房間裡燃著微弱的燭火,炙熱燭光在男人英挺的眉骨上跳動,卻壓不住他眉眼的森冷。
“再鬨大一點,鬨到老東西不得不出手維護謝康,張貴妃那邊才會更警惕。”謝玨語調陰沉,冷白的手指夾著那張細小的紙條放在火苗上,很快舔舐乾淨,落下點點灰燼。
暗影中,他的對麵竟然還坐著另外一個人。
灰衣青年把藥囊遞給他,“這是師父配的藥,按照你的要求,吃完以後會讓你的身體看起來更虛弱,日日咯血。”
“要躲開重重守衛進來一次不容易,”陳湛眉頭緊鎖,“你要這個藥做什麼?現在已經到處在傳你身體虛弱的消息,皇上也對你放下了戒心,為什麼還要吃藥?這藥非比尋常,一旦吃下,蝕骨之痛連續幾日,日日嘔血,如千刀萬剮。”
都道靖寧帝對昭慧皇後一往情深,對六皇子更是疼愛有加。
可這深宮之中,皇帝明目張膽的寵愛便是直挺挺的靶子。
明寵暗防。
皇帝加之在謝玨身上的實則俱是忌憚和防備。
靖寧帝忌憚謝玨已久,直到謝玨被幽禁在景祥宮,又身體病弱,終於安了他的心,不再時時試探防備打壓。
謝玨:“再過半月,是我母後的忌日。”
陳湛不解地看著他。
“我要出宮一趟,見蕭老太傅一麵。”謝玨緩緩抬眼,“蕭太傅剛正耿直,卻也迂腐不堪。”
陳湛搖搖頭,不讚同,“你被幽禁在此,要出宮恐怕不容易。且蕭老太傅也不是能輕易說動的人。”
“老東西假仁假義,在群臣麵前裝慈父的嘴臉。過幾日你讓舅舅在朝上提一提我母後的忌日,再加之我身體狀況命不久矣,他裝模作樣也必會答應。至於蕭老太傅,他再迂腐也要為他的孫子蕭祁白考慮。”謝玨放下茶盞,“而蕭祁白,是個聰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