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湛沉思,“好,我回去便計劃此事。另外師父給那老皇帝下的藥已經有一段時日,差不多了。”
“先拖著,還差點火候。”
陳湛點頭,又道:
“那宮女我讓人去查過了,王大德很早之前就看上了這宮女,應當是走投無路才進來的。其他的倒是不清楚。這個節骨眼,還是彆讓老皇帝起疑心。”
不管這宮女是誰的人,隻有她守本分,輕易不要動為好。
老皇帝疑心深重,心裡跟明鏡似的派來的人必定有繼後和張貴妃的手筆,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是為了防著謝玨。
他防備謝玨,防備陳國公府。這幾年,老皇帝幾次借機削了扶持他上位的陳國公府的權利,卻又虛偽地顧念仁君聲名,給些不痛不癢的賞賜一麵安撫,對謝玨,也表現得多加疼愛。
他越疼愛,繼後和張貴妃對謝玨越忌憚針對。以至於謝玨這些年在宮中如履薄冰,受儘陰謀和算計。
好一個“仁君”“慈父”。
身邊沒有一個伺候的人,老皇帝自然不放心。
“而且,”陳湛喝了一口杯裡的花茶,意味深長地說,“這小宮女一個人就把這偌大的景祥宮打理得井井有條,她對你,看得出很是用心。”
謝玨冷冷撇了他一眼,陳湛立馬閉嘴。時間不早他該回去了。
火苗被風吹動,燭影搖晃。
過了好一會兒,門口傳來腳步聲,緊接著輕巧的敲門聲響起,一道溫軟的嗓音傳來,“殿下,您的大氅洗好了。”
不知道為什麼,門內一直沒有聲音。
雲泠低著頭,安安靜靜地等著。
隨著刺耳吱呀的聲,門被人從裡麵打開,身姿頎長,渾身卻帶著一股陰冷病弱之氣的六皇子緩緩從裡麵走出來。
他一出來,連冬夜裡的寒涼都沉了幾分。目光落在身前的小宮女身上。
雲泠似乎完全沒有感受到異樣,將洗淨曬好的狐皮大衣打開,踮起腳尖替他嚴嚴實實的披好,如春水般盈盈眼眸裡依然滿是關心,“殿下,外麵太冷了。”
說完卻沒有急著告退,神色如常,“說句僭越的話,奴婢真的很擔心您的身體。”
“擔心?”謝玨淡淡道。
穿著粉色宮裝的小宮女粉豔的小臉上透著真情切意,“殿下身體不好,冬天又冷,在這冷宮裡不能時時刻刻請太醫診治,奴婢很擔心您,宮裡就這唯一一件狐皮大衣,我中午把它曬得很暖和,想著它能替殿下抵禦一點風寒都好。”
屋外寒風凜冽。
屋內一點昏黃的燭光透進來,落在雲泠的膚白勝雪的臉上,影影綽綽。
“你想要什麼?”謝玨忽然漫不經心地問。
雲泠精致挺翹的鼻尖被凍得泛著粉,眼裡一片赤誠,“奴婢隻盼著殿下能儘快安康,長命百歲。”
落葉隨風漱漱地下。
安康……
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對他說過,隻望他餘生安康無憂。
她怎麼敢說這種話。
“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謝玨似笑非笑,語氣淡薄而殘忍。
雲泠知道,即便他被幽禁在這裡,他也看不上她這麼一個低賤的宮女,更不會把她放在眼裡。宮女是奴,不是人。
似是作為宮女早已經習慣了主子如此居高臨下的對待,又或是其他。雲泠似乎完全不在意,麵上沒有憤恨,沒有恐懼,隻睜著眼認真地說,“奴婢自知卑賤,但我對您的關心,出自一片真心。”
“一個宮女的真心,”謝玨眯起鳳眸,刻意放緩語速,“算什麼?”
輕視踐踏之意,不言而喻。
雲泠愣愣地睜著,眼裡閃過受傷和難過,眼眶頓時紅了。過了會兒用力低下頭朝他行禮,悶聲說,“殿下恕罪,是奴婢……失言了。”
話音帶著輕微的顫意,卻又強忍著,“奴婢告退。”
謝玨看見她泛紅的眼眶和慘白的小臉,眸光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