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泠垂著眼,表情沒什麼變化,隻慢慢收回手,“姑姑是在威脅我?”
明錦,“你是個聰明人,不必我多說了吧?”
雲泠並不怕,依舊平聲慢語,“我來見姑姑,是感念著姑姑當時的恩德,姑姑卻以為能拿住把柄要挾我?可是你猜殿下知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又為什麼一次信沒傳過?”
明錦驚疑不定地看著她。
雲泠繼續道,“我知當初張貴妃要你侄女去六殿下身邊監視,是因為您的侄女聰明伶俐,還會聽你的話受你掌控替張貴妃傳達消息。可之前送進去的宮女已死了幾個,姑姑舍不得侄女受苦,更怕她在六殿下身邊活不下去,便讓我頂替了上去。在貴妃麵前保證能拿捏住我,一定會傳來消息。而事實上,我孤身一人並不受姑姑拿捏,也許那段時日,姑姑便自己捏造的消息傳給張貴妃,想著六殿下本就命不久矣,也出不了什麼差錯,對麼?”
明錦沒說話。
雲泠接著說,“宮裡要找一個可以拿捏的宮女並不難,或許以厚利,或拿親人威脅。可是送進六殿下身邊的沒多久都死了,姑姑之前已經替張貴妃造了許多殺孽,不忍再繼續。我便知姑姑,還存有一絲仁善之心。”
明錦怔怔片刻,繼而苦笑。不想到了今日,竟然還有人說她還有一絲仁善。
仁、善。
進宮許多年,她早就忘了這兩個字該怎麼寫了。在這個吃人的皇宮,她不要彆人死,彆人就要讓她亡。
雲泠見她有所動容,順勢軟下聲音:“當初姑姑給了我一個機會,我感念至今。儘我所能願幫姑姑達成一個心願。”
“我的侄女,生了重病,怕命不久矣。我哥哥嫂嫂隻得這一個女兒,當初被張貴妃召進宮實屬不得已,都是被我牽連。”明錦拿出一個荷包,眼裡溢出淚水,“她進宮時,嫂嫂還特意給我做了一個荷包。”
“父母早逝,哥哥嫂嫂早早地操持一個家,日子艱難得快要活不下去,哥嫂也從未短我一日吃喝。我不願拖累他們,背著他們進了宮傷透了他們的心。前幾日他們卻還遞信來,盼我和侄女歸家。我卻不知有何麵目再見他們!”
“我隻求你,幫我把燕蘭送出宮。”
深宮高牆,人人都有許多不得已。明姑姑坐上尚宮之位,還是由不得自己。
雲泠遞給她一張手帕擦掉眼淚,“這事並不容易,姑姑容我想想。”
——
回到尚宮局,雲泠還有許多事要忙。此事也無法急在一時。
急則生錯,錯則生漏。
當前她還需儘快掌管六局才是。
六局誰不知新上任的尚宮雲泠,苦心孤詣廢寢忘食,甚至一連半月都宿在尚宮局書房。
……
書房內。
詹事府府丞蕭祁白呈上收集來的情報,“江州知府,淮安同知皆為平王的人。平西大將軍曹瑞私下裡與這兩人多有往來,下月初三,三人約定在江州密談。且據臣所知,江州兩月前爆發了一場瘟疫,江州知府為政跡卻隱而不報,圖殺無辜村民近千人,導致怨聲載道,民不聊生。”
“殿下借此事不僅可以收複兵權,亦是助殿下得民心之舉。”
謝玨看完手中的情報,嘴角弧度冷峭,“過幾日,孤親自走一趟。”
將紙張收起,又問,“讓你查的事如何?”
蕭祁白垂手肅目,一板一眼道:“李有福言當年昭慧皇後崩逝還有彆人參與,隻不過他當初隻是一小太監不在近旁,多的也不知。臣查到當年繼後身邊的嬤嬤有個遠房親戚尚在人世,或許可知當年發生的事。”
“嗯,”謝玨頭也未抬,“繼續查,光明正大地查。打草,才能驚蛇。”
蕭祁白:“是。”
謝玨眉眼沉沉看著案上奏折,又道,“陳湛坐陣京中,江州一道,你與孤同去。”
蕭祁白隻愣了一瞬,“謝殿下!”
又繼續道,“臣還有一事要奏。”
“你說。”
“……”
書房內燭光搖曳,內侍進來小心地剪去多餘的燈芯,書房內越發亮堂起來。
小太監隨後進來奉茶。
薄唇輕啜一口,謝玨允了蕭祁白所奏之事,閒談一句,“蕭老太傅最近身體可好?”
蕭祁白:“祖父身體尚可,隻是精神不算好。”
謝玨:“是有何心事?”
“為家中事所累,老毛病了。”
謝玨沒有探聽臣子家中陰私的癖好,不再多問,放下茶杯,“老太傅是念舊之人,必定是為此事上了心的。但用心過甚,可不是好事。”
小太監連忙又上前倒茶。
溫熱的茶水從壺嘴中汩汩流下,多一分則燙,少一分嫌冷,恰到好處。
蕭祁白平靜的麵孔終於出現一絲裂縫,“如此隻會親者痛仇者快,臣回家會多加勸諫祖父。”
謝玨應了聲,沒有再繼續談下去的興致。神色寥寥,看不出在想什麼。
小太監又要來添水,謝玨將手中上好的茶杯不輕不重地扣下,摩挲兩下,聲音平淡無波,“你是誰提上來的?”
小太監嚇得手中的茶水都拎不穩,慌慌張張跪下,水灑了一地。
安公公趕緊上前請罪,“啟稟殿下,小祥子是雲姑姑提上來伺候殿下的,近日是奴才在調.教,都是奴才沒有教好。”
以前都是雲姑姑近前伺候,隻是她如今已掌六局,便提了小祥子伺候。
謝玨:“他來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