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有點兒心思都寫在臉上,有趣得緊。
女人摸出一根煙咬在嘴裡,點上,“你家住這兒?”
茫然的心情被她的出現稍稍遣散,陸北檸收斂心神,老實巴交地搖頭,“不在。”
女人吐了口煙,“那你來這兒乾嘛?”
這一問,陸北檸又心虛了,她四處張望了下,慢吞吞地說,“我來你家買東西。”
說完,她就真直走到貨架子中間,開始瞎買。
女人架著手臂慢吞吞地抽煙,也不說話,看著她選。
等了幾分鐘,陸北檸選了一大堆零食放在收銀台上,收銀員一個個掃碼。
女人把煙蒂按在煙灰缸裡,“買這麼多能吃完?”
陸北檸眼神有點兒晃,像是在四處找尋目標似的,又不太敢太明目張膽,“吃不完就給舍友分掉唄。”
女人眉梢一揚,“高中生?”
“……我上大學了。”
“大學生,”女人嘖嘖稱奇,“還真看不出來。”
陸北檸尷尬地抿嘴,心裡的忐忑翻了翻兒了似的,那句話也在喉嚨裡來回折騰,卻始終不敢說出來。
偏偏這時女人忽地一笑,語調促狹,“彆找了,他不在這兒。”
“……”
陸北檸臉嗖地紅了。
眼睜睜看著女人從收銀台上扯了張紙,在上麵寫了串號碼,“阿隱昨天是過來幫忙的。”
窘迫一秒變成驚異,陸北檸頓了幾秒,問,“他叫阿隱?”
“周隱,周瑜的周,隱藏的隱,”女人意味深長,“多了我也不方便說,你要是感興趣,自己去問。”
說完,她把號碼拍在桌上,轉身進了裡屋。
那見怪不怪的模樣,仿佛陸北檸這樣的,她已經見了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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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陸北檸到底還是硬著頭皮,把那張寫著周隱手機號的紙條揣進了小挎包。
而鼓起勇氣發信息,已經是兩天後的事了。
那個晚上下了一場雨,陸北檸坐圖書館,心不在焉地翻著張愛玲的書,一邊時不時地看手機。
可直到圖書館關閉,那個叫周隱的人,都沒回複她的消息。
說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畢竟這是她生平第一次主動卻被無視,怎麼想都挺丟臉的。
她也不敢去猜周隱怎麼看待自己,隻能慫慫地默認了這個委婉的拒絕,且把這件事當成她十八歲後的第一個秘密,藏在心裡。
隨後,為期兩周的軍訓來臨,她短暫的傷春悲秋還沒結束,酷暑和疲累的雙重折磨就接踵而來。
陸北檸活活熬掉了五斤肉,原本破殼雞蛋似的皮膚也被曬黑了一點。
不過這並沒有影響她在係裡的知名度,雖然她所在的文學院女生居多,但對於整個北潯科技大學,女生的資源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少,更彆說美女了。
所以陸北檸剛結束軍訓,就被學生會的禮儀隊強行收編。
這事兒把其他躍躍欲試的女生羨慕壞了,畢竟是禮儀隊,隸屬學生會可以加學分,平時工作光鮮亮麗又不累。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誰都知道禮儀隊的老師是個顏控,能被她選進去的,也基本上是學校十大美女候選人了。
光是這個名號,就夠讓人振奮。
陸北檸對此倒是沒什麼看法,她隻希望禮儀的事情不要太多,不要耽誤她這個睡王在宿舍睡覺。
然而好的不靈壞的靈。
她剛進禮儀隊不到一周,就被告知要參加十月一的全市大學生跆拳道聯賽,作為舉辦方,學校需要負責頒獎的禮儀隊,剛好就選中了沒什麼事的陸北檸。
計劃去溫泉山的旅行因此泡湯,陸北檸鬱悶了好半天,裘好出言安慰,“哎沒事啊,大不了我們過陣子再去。”
頓了頓,她又擠眉弄眼地說,“聽說練跆拳道的帥哥特彆多,你正好去物色物色。”
不知為何。
陸北檸忽然就想起近一個月之前,在小賣部見到那個人。
要說帥。
應該沒有人帥得過他吧。
不過再帥又怎樣。
又不關她的事。
陸北檸咽下心中鬱氣,就這麼硬著頭皮跟著學姐們學了幾天禮儀,而後在十月一清早,按部就班去校門口等其他的禮儀部學姐和學校的大巴車。
大概是她下來的太早,清晨的霧氣還沒散儘,空氣中泛著少見的濕冷。
不到七點的時間,校門口沒什麼人,隻有她被意外低的溫度凍得直往寬大的毛衣外套裡縮。
沒一會兒實在受不了,隻能鑽進附近的便利店。
這個點兒,熱豆漿和玉米剛煮上,陸北檸付了錢站在收銀台前等著,就在這時,電子門鈴叮咚一響,隨著玻璃門推開,一股腦兒地進來了三四個人。
他們穿著同樣黑色長款運動風衣,個子很高,嗓門嘈雜,明顯都是男生。
突然的壓迫感讓陸北檸下意識往裡退了兩步,餘光剛朝這些人撇去,倏忽的一瞬間,一道頎長疏冷的身影走近。
下一秒,沉潤如泉的嗓音在她耳畔毫無預兆地蕩開——
“兩包炫赫門,一瓶水,謝謝。”
底蘊十足的嗓音。
讓周遭一切仿佛著了魔般靜謐下來。
陸北檸神思恍惚了兩秒,心跳猶如踩空般,不可置信地朝旁邊望去。
依舊是明晰清絕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如纂刻般利落的下頜線,以及弧度柔和,讓人想要褻瀆的唇,卻又多了一分少年人的禁欲。
似乎察覺到她投來的目光,那人稍遲了半秒也側過眸來。
視線相接的一瞬。
陸北檸心口如灌滿了驚濤駭浪,遽然翻江倒海。
是周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