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康二十八年秋,韃賊犯邊,臣皆請和,獨景王赫願戰,帝遂詔景王將十萬討,並賜天子節杖,軍中諸事,悉由景王決斷。
用兵之事,已成定局。薛兆琯與虞氏本以為戰事未起,又有家聲庇佑,次子前去軍中不過是鍍層金,這下卻是真的要上戰場了,無奈此前既已錄了軍籍,現下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明年金秋時,未必便還能回來了......饒是薛時祁決意從軍時已有些準備,現下仍多少有些無措。薛明琬反而平靜很多,她甚至寬慰道:“自古為將,馳騁沙場,何其有幸馬革裹屍亡!”她將一個小小的平安符遞給薛時祁,“這是阿姊和我去安慶寺求來的,二哥走後,我們也會天天為二哥祝禱。”她喉頭似哽,“二哥一定要回來,在邊關立住,功成名就地回來。”
建功立業,分明應當是豪氣乾雲之事,她的口氣卻似十分恐懼難過一般。“你和意初還小,該每天賞賞花、做做針線,哪能天天青燈古佛地祝禱呢?”薛時祁歎道,“況且回來便罷,功成名就,如何說得準?”
“隻要回來,便一定能功成名就。”薛明琬卻篤定道,她知道當年那些隨景王出征的公侯子弟,後來不是平步青雲,便是恩及家族,譬如李登,他雖身死,隴西李氏的眷顧卻始終未曾減去,便是後來牽扯進了國本更易的兵變,也終究保住了家聲。隻是這篤定落在薛時祁眼中,便是這幼妹到底還是天真,他攬住幼妹,暗想若是自己能平安歸來,卻未立寸功,隻怕妹妹要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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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征之事雖定,但仍需整頓糧草兵馬、武備輜重。因此前止修兵戈,整頓起來並不是太容易的事,所幸兵部仍留有此前的軍備名冊,整頓起來到底有章法可循。
“你那封奏疏,如今當真是洛陽紙貴。”南陽侯世子、如今的寧國公主駙馬葉麟道,他這話所言不虛,便是他們正對飲的酒樓中,都隱隱聽見堂中正議論著他那封奏疏。
“那也是阿觀潤筆的功勞,你知道,我文采算不上好。”秦赫說,他作尋常富貴公子打扮,素衣白袷,金冠束發,隻是容貌風采太過奪目,哪怕是同葉麟獨坐在這閣上一角,也頻頻引來他人注目,“若論文采,京中確實無人能出其右。”
“典故辭藻,不過皮肉,立論立意,才是骨相。”葉麟並不認同他自謙之辭,“公主勸你不要太過衝動,但以現下情勢,你留在京中確實隻會處處受製,旁的不提,至少婚嫁之事可以緩上一年半載,待你回京之後,再做打算。”
“我就知曉哥哥最懂我。”秦赫笑道,“金蟬脫殼是一樁,建功立業是一樁,還有一樁,有些異想天開,但我不得不為。”他垂眸望向桌案,以茶水繪出安西輿圖,緩聲道,“那日我在皇姐府上,偶然聽人談起那自江南運來的琉璃碗,本是產自大秦之西,故可謂之西秦。我回宮後翻閱古書,漢唐之時,琉璃、法藍等物確實是自西域絲路而來,隻是盛唐之後,河西淪陷,道路阻絕,才會改走海路。”
“如若能重開陸上絲路,則江南二省至少沒了四成財賦來源,如此對陸氏才是釜底抽薪。”葉麟了然道,他知曉那收益不可謂不大,但誠如秦赫所言,這確實是異想天開,“古書記載,未必可信,便是真能找到那西秦古國,你又如何能教他們信你勝過陸氏,如何能保證陸上沿線能一路暢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