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時祁匆匆入帳後,見鐘深等人麵色凝重,心下頓時生出不詳預感,待人齊了後,鐘深便道:“殿下和李將軍出城後便再無消息,探子也一去不回,目力好的人自城樓上望見了韃子的汗旗,應當是中埋伏了。”他緊咬住牙關,恨恨道,“定是韃子以汗旗為誘,害殿下孤軍深入,若我們坐以待斃......”
他頓住,眾人麵上亦浮現出驚懼之色:一旦景王一去不歸,甚或為人生擒,後果確實不堪設想。“那還不快領兵去救殿下?”有性急的將軍已道,另一人卻製止道,“不可,我們不知韃子情狀,貿然去救,隻怕反而中計了。”
他們各執己見,鐘深亦不知如何決斷,薛時祁位卑言輕,插不上話,下意識看向身側的施承毓,他麵上焦灼,幾番欲起身,倒似是有話想說,薛時祁微彎下身,問道:“蠻子,你想說什麼?”
“我,我隻覺得殿下不會是因汗旗的緣故孤軍深入。”他起先聲音小,隻能教他身側的幾個低級武官知道,見他們未曾反駁,他聲音才大了些,“殿下教過我,善謀之將,未備則弗戰也,他如此教我,自己一定不會犯這樣的錯。”他深吸一口氣,似有了底氣一般,擲地有聲道,“殿下和李將軍今日出城,不過帶了五千人,如果殿下見了汗旗,可取當結陣誘敵,不可取當即刻避走,絕不會先教自己陷入不能自救的境地。”帳中寂寂無聲,隻聽施承毓大聲疾呼道,“韃子汗旗是真,是他們料想到殿下和李將軍人馬不足,攔住他們去路。有人將殿下的行蹤報給了韃子,他們要害殿下死!”
鐘深未曾點破的關節就這樣為他直言捅出,眾將先是驚愕,又是恐懼,再一見說話的竟是一個小卒裝扮的少年,又登時不屑,更有人直言譏笑道:“你讀過幾日書,打過幾場仗,紙上談兵,還真當自己是衛青了?”又有人道,“你說有人出賣殿下行蹤,經手軍報的不過幾人,個個都在帳中,你說說,誰敢出賣殿下?”
施承毓臉色漲紅,卻無從為自己辯駁,鐘深看他一眼,呼喝道:“都不必吵!”
帳中這才安靜些,鐘深起身,緩緩道:“不論殿下是否為汗旗所誘,他現下情狀危機,我們不能不救。傳令下去,集結三軍,即刻出城。”他頓了頓,決然道,“我親自去救!”
他如此說,顯然是信不過旁人,寧可自己親力為之,眾將一時寂寂,心中雖有不滿,卻也知事關重大,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鐘深長呼口氣,正欲出帳,卻聽一人道:“不可!”
是孟柏。他由幾個親兵護送入帳,施施然坐上首座:“殿下出城不過四個時辰功夫,貿然全軍出擊,焉知是不是韃子設計,要害我們全軍覆沒。傳我軍令,三軍之中,凡擅動者,全伍齊誅!”
便是不許一人動作,縱有願死之人,同伍之人也不敢教他走。薛時祁呼吸一窒,而鐘深身側的一名副將已開口罵道:“殿下已奪了你的監軍之權,軍中之事,你怎敢插手?”
“殿下雖奪權,卻並未去職,如今軍中無主,正當我重正軍紀。”孟柏振振有詞,先前那人為他氣得麵色紫漲,口不擇言道,“殿下此番出城或有奸人作祟,你攔著我們不救,焉知你是否是那奸人?”
“既有奸人,那便更不該輕舉妄動,當等殿下回來定奪!”孟柏不急不怒,徐徐道,那人惱怒,急欲繼續爭辯,鐘深卻斷然道,“聽監軍令,各自回營,不得妄動。”他走到孟柏身邊,拱手行禮道,“監軍,得罪了。”
孟柏本以為要好生打一場唇舌激戰,還存心想要借機生事,不料鐘深卻如此識趣,當下也稍放了些心。眾將各自回營,薛時祁心中焦慮,見施承毓仍滿臉不忿,想起他同孟柏的舊怨,生恐他露尖為人報複,忙拉著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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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時祁回帳路上仍心神不定,不知為何孟柏執意不肯出兵救景王,便是記恨景王先前奪他監軍之權,又怎敢因此罔顧景王安危,景王若有差池,追究下來,他如何能脫了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