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試探(1 / 2)

景陽宮,東南偏殿。

殿中的多寶閣上,高低錯落地擺有幾件品味不俗的絕世真玩,瓷盆中移植了觀賞用的微型竹柏,圍著桌椅昂昂而立,頗有幾分古樸大氣之感。

聽著耳旁傳來若有似無的古琴之聲,高懸在牆上的是副《鬆壑會琴圖》,

宮婢門衣袂相觸,穿梭不停,將盤中的佳肴美酒一一乘上,又無聲退了出去。

因隻兩人用膳,桌上隻擺了七道菜肴,但個個都是周沛胥曆任屬地的特色菜,香味地道,擺盤精致。

比起繁複且喧囂的宮宴,今日的謝宴,倒更像頓家常便飯。

隻是坐在桌前的二人顯得有些生疏。

寬長的陶瓷玉桌兩端分隔而坐,距離不遠,似是觸手可近,卻又像遙不可及。

沈濃綺長到椅子高時,就跟著阿爹沈嶸參加過很多宴席,後來被封太子妃後,更是不乏有接待外使的國宴需她露麵。

無論是軍帳中將士的大口豪飲,還是宮中嬪妃的小飲怡情,她都見識過,自信能在各類的觥籌交錯中應對自如,淡笑風生。

但此刻坐在椅上,卻覺得急促不安得厲害。

父兄遠在疆境,不著調的胞弟沈流哲,眼下還在揚州玩兒得樂不思蜀。

她在京中孤獨無依,能倚靠的,無非就是周沛胥對她的情意而已。

此次邀宴,無非就是為了今後做打算。但她應該如何將重生之事,與周沛胥一一道來?

直接說劉元基對她下毒?

今後衛國公府灰飛煙滅?

晏朝會被戎狄打得險些覆滅?

…………

她與周沛胥兒時雖打過交道,可後來他遠走赴任後,二人便交集甚少。

交淺言深,乍然道出如此驚天之言,他會如何想?

她又該以何種身份、以何立場去說這些?

皇後?衛國公之女?還是他的“綺妹妹”?

沈濃綺腦中紛雜著,按照流程謝恩之後,先是局促地扯了兩句閒話。

“……不知校場的兵士們如何了。”

“皆無大礙,娘娘放心。”

周沛胥頓了頓,又問道,“娘娘之前說頭疼,眼下可大好了麼?”

“唔……差不多了。”

桌麵上的菜肴未動幾筷子,二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都沒有吃飯的心思。

時間寶貴,機會難得。沈濃綺心知她已無後路,糾結一番後,決定單刀直入,直奔主題。

她先是猶疑著,想探探周沛胥的口風,“大人,先帝遺命大人督君,算算皇上登基也已七月有餘,不知大人覺得,皇上今後會不會是個明君?”

她自然是盼著他回答:劉元基昏庸無能,毫無作為,難堪大用。

如此她便可聯絡父兄,文武並行,掀翻劉元基□□的龍椅。

陽光透過殿頂的黃瓦,穿過空中的塵灰,落在那件光澤緞閃的灰衣上,襯得眼前的男子耀耀爍輝,氣質愈發豐神如玉。

周沛胥垂下眼睫,神色澄淨,極認真正色道,“能不能當個明君,還需得看皇上自己。”

“皇上登基的時日不長,且啟蒙得晚,目前為止尚在熟悉政務的過程中,還不能獨當一麵,幸在皇上不是那般專橫獨斷之人,聽得進旁人的建議。

若是今後皇上用功些,加上皇後在身側分憂輔佐,就算做不成開拓之君,想要做個守成之君,應當不是難事。”

“臣也定當儘全力輔助,永伴帝後身側,做君踏之石。”

沈濃綺的臉上,肉眼可見掠過一絲失望。

但細想想,也不是不能明白。

畢竟順國公周家的家風向來就是如此。

周家乃翰墨詩書之家,祖上出過七個宰輔。

家中的雲鶴書院調教出無數的優秀學子,尊崇的皆是克己奉公、高風亮節、忠君孝悌那一套。

周沛胥自小受這樣的訓誡長大,又是這般秉公正直、賢良方正的君子,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又怎會置喙皇帝半句不是?

前世隻怕若不是沈濃綺身死,他萬分悲愴之下,估計也做不出造反謀逆,改朝換代之事。

沈濃綺還是不死心,她乾脆問得更直接了些,

“大人,本宮近來碰到件棘手之事,不知如何處理,不知大人能否給本宮解惑。”

“娘娘請說。”

“本宮貼身宮婢的一個堂姐小蓮,嫁給了個男子。

初成親時,那男子對這小蓮千般好萬般好,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各種溫柔小意,在外人麵前儼然一副伉儷情深的模樣。

但有一日,小蓮猛然發現男子的真麵目。這男子心口不一,一麵與小蓮山盟海誓,一麵背著小蓮與外人有了私情,對小蓮好,那也隻是覬覦小蓮娘家的家產,待奪得家私之後,還會害得小蓮全家家破人亡。

小蓮察覺之後,她心中不忿,便、便在一次爭執中,用繡花剪刺死了那男子。”

“出了此事之後,本宮的宮婢求到本宮麵前,讓本宮從輕發落。對此,大人怎麼看?”

沈濃綺借了個無中生婢的故事,將前生的遭遇一口氣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