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如此,扶月也沒絲毫生氣的跡象,跟紙片人置怒作甚,看得極開。
何況有求於人,態度須得擺好。
隻是,傳聞季玉澤為人好相與,她既沒得罪他,也沒做過分的事,故意倒不至於。
大概是有事耽擱了。
扶月安慰完自己,用沒捏蟲子的手撐著腮,手肘擱到涼桌上,強迫睜開眼,眼皮還是時不時不受把控地向下拉。
“不好意思,扶二娘子,久等了。”季玉澤措不及防地出現。
晚間,他發上玉冠已取下,如墨發絲用木簪子束起,一襲素色紋邊簡袍,穿出了清冷出塵的謫仙氣息。
扶月猛地精神,忙不迭地站起,擺手:“沒事。”
季玉澤靜靜地看她一息,然後挪開,似無心地看了一眼亭子外麵,口吻略帶幾分漫不經心。
“扶二娘子可是為了扶大娘子之事而來?”
回府不久,季玉澤便得知扶媛失蹤一事,但不確定她是否為此而來,於理應多問一句。
整個季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一旦出了點事,人多眼雜,不時便能弄得人儘皆知,況且扶媛失蹤算不得小事。
“嗯,確為此事而來。”她回。
他們說話之際,一隻跟剛才一模一樣但身形偏小一點兒蟲子繞過亭紗,又是徑直地朝扶月飛來。
她掩於袖中的指尖微動,差點忍不住伸手出來逮住,餘光掠過季玉澤,忽生一計。
古往今來,在男子麵前適當示弱,能引起對方的憐惜之心。
斟酌著嬌弱娘子舉止,扶月心一橫,裝作恐蟲子,一甩紗袖,步伐紊亂地往季玉澤那邊去。
她仿佛很匆忙地躲到對方身子後方,卻注意著分寸,纖手隻拉衣袂,並且有意地微微顫著。
扶月弄不清他的底線,不太敢越距。
“有,蟲子...”她探了探頭,似乎害怕蟲子再次往她飛來,不過留意到季玉澤和小秦的神情耐人尋味,說話說得斷斷續續。
是太浮誇了嗎?
扶月心口一緊,不由得想。
可她回想起多年前在現代上晚自習時,女同學見到蟲子跳起來、甚至尖叫到整棟教學樓都能聽得到的反應,又覺得自己不誇張。
小秦呆了一瞬。
假若他適才沒撞見她手起手落似捏死螞蟻般地捏死蟲子,這種情況出現在大多數娘子身上實屬不為奇。
見扶月望過來,小秦頗為不自然地扭了下脖子,儘管難以置信,但還是及時收斂驚訝的表情。
他僵硬地問:“扶二娘子可是怕蟲子?”
她握著季玉澤衣袂的手一滯,訕訕地鬆開,底氣略有不足,還是硬著頭皮說:“我自幼便懼蟲子。”
小秦看向季玉澤,隻見他撇了眼現蟄伏在石桌上的蟲子,說話音色清潤,如珠子落玉盤。
“小秦,把蟲子抓走。”
戛然一下。
季玉澤神色平靜,側目望著扶月微彎唇,暖意不達眼底,慢慢吐字,語調卻始終輕柔溫軟:“彆嚇著扶二娘子。”
徹底在風中淩亂的小秦乖乖上前抓住蟲子。
但他不自覺地學著扶月那般手勢,兩指分開,蟲子置中,捏死後,往亭子一側扔掉。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扔的方向正巧也是西側。
扶月眼皮莫名心虛地跳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