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人群亂糟糟的,有人說茶肆夥計竊奪他人財物,有人取笑不認字卻偷書……
人圈外,昭昭看著韶慕,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也回了茶肆,又在這裡看了多久。
“找回來了。”她雙手捧著包袱示意,嘴角笑意明媚。
相隔三兩步,韶慕瞅眼包袱,又看去少女的臉,眸中閃過什麼,隻淡淡嗯了聲,隨後轉身走出了茶肆。
昭昭微愣,低頭看著包袱。怎麼她幫他拿回來,他不高興麼?
她手垂了下去,單手拎著包袱。走了一路,剛才又好一頓與夥計糾纏,如今隻覺雙腿發沉,身上衣裳壓得雙肩泛酸。
走出茶肆的時候,韶慕正走進雪中,雙手一舉撐開油紙傘。
“走罷。”
他回身,手臂一伸,傘麵送到簷下來,正好遮在昭昭頭頂上。
傘麵發舊泛黃,能聽見雪粒子砸在上麵的沙沙輕響。年輕郎君如玉樹,半邊肩膀露在傘外,被細雪輕掃。
昭昭往前一步,完全到了傘下:“我沒想到路這樣遠,想拿了包袱就趕回去。”
看來她的腳程還真不行,韶慕他去前方探路,後麵又來到茶肆,可比她快。
韶慕看去她的臉,手裡接過包袱,隔著粗布試到了針盒。她穿著粗糙的裙裾,已經沾了泥水,露出的繡鞋也不乾淨。
以前她可不這樣,從不多走一步路,哪怕身上衣裳勾起線絲,她都不會再穿。沒人敢惹這位天之嬌女,身邊永遠是奉承和巴結的人。頭頂總是插滿金銀珠翠,也不知那截細細的脖頸是怎麼擎住的。
可她剛才冒雪回來取包袱,還與那夥計據理力爭,一步不讓……
“這邊終究亂,彆亂跑。”韶慕道,“回去罷。”
昭昭應了聲,隨後跟上韶慕的步伐:“如今天還亮,而且茶肆中人多,仔細應付不會吃虧,左右不能讓他昧了東西。”
韶慕微側臉,跟隨的少女正小心踩過地上的泥坑。
看來經過許多事,她也學得謹慎了。
兩人回到馬車那裡的時候,鐘伯已經找人修好輪子,那車轄被鐵匠重新打了幾把,裝套回去,比原先牢固許多。
隻是如此,便耽誤了些行程,剩下的路必須得快趕。好在雖然已是過晌,但是雪停了,這也少了阻礙。
等到了另州的時候,已經是晚上。
找到一件客棧,三人安頓下。
店家準備好晚食,昭昭去叫韶慕到堂中用膳。走到門外,剛想抬手敲門,便聽到裡麵的說話聲,正提到她的名字。
是鐘伯,他在對韶慕說,能不能帶上她去抿州。說她失憶,就算回了京城,也難找到家人。
而韶慕隻是簡單道了聲,不必再說。
昭昭收回了敲門的手,往後退了兩步,輕著腳步離開。
。
翌日,韶慕早早出了客棧,前去找會國公世子魏玉堂。
此次魏玉堂來另州是處理族裡的一樁事情,處理好便會回京。
韶慕打聽到,魏玉堂現在不在城內,在北城郊的一處私宅,已經有兩日。
到了北城郊的時候,已近晌午,他等在正堂內。
沒一會兒功夫,魏玉堂便來到正堂。兩人之前在京城雖說不算熟,也見過幾次麵。
“韶大人去抿州上任,緣何來另州了?”魏玉堂客氣幾句,請韶慕坐下。
韶慕頷首,落座。
下人送了茶水點心上來,而後儘數退出正廳,留著兩人說話。
“不瞞世子,是有件事要與你商議。”韶慕端坐,手一搭落於桌沿上,指尖碰到細瓷茶盞。
魏玉堂比韶慕長了兩歲,大家世族,身上難掩矜貴之氣。
聞言也是笑笑:“何事?”
韶慕心中輾轉一番,麵上不變,隻眸色一深:“關於安宜公主。”
是,她是皇族,自該回京。
“公主?”魏玉堂端茶的手一頓,臉上略有不解。
人早已過世幾個月,且死法兒著實不好,活活溺死。如今提起這個名字,總覺得唏噓。
韶慕薄唇抿平,腦海中映現出少女的身影,厚重不合體的粗布衣裙,沒有妝容的素淡臉龐,清脆的聲音喊他大人……
“她其實並沒……”
正在這時,一聲尖利的女子哭聲傳來,緊接著踉蹌的身影跑進正廳來:“世子,求你彆不要月娘!”
突如其來的變故,韶慕的話被打斷,眼看那跑進來的女人直接跪去魏玉堂麵前,頭發散亂,哭著抱上他的腿。
隻見魏玉堂皺了眉,眼神瞬間冰涼:“已許你活著,還有何不滿?”
叫月娘的女人仰起一張淚臉,一聲聲祈求:“世子,念在伺候你多年的份兒上,彆把我發賣。”
“拖下去!”魏玉堂不耐煩,腳一抬踹開了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