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衙差大概跑得太急,氣還沒緩上來:“他,他要要,要去……”
“到底什麼?”昭昭比他還急。
馮越兩步上來,啪得一個大手掌呼過去,落在衙差的後背:“想利索了再說。”
衙差被拍了個趔趄,咳了兩聲總算緩上來:“去,去河下縣辦、辦差,大人要去兩日,讓我來拿、拿件換洗衣裳。”
好容易從他嘴裡聽出完整的信息,昭昭聽得也跟著憋氣。
鐘伯過來聽到了,便對人招招手,說跟他去取。
等衙差走開後,昭昭才舒了口氣,剛才被衙差一頓咋呼,還以為韶慕出了什麼事:“通判還要負責下管縣裡的事務嗎?”
應該都是當地知縣處理事務,後麵交到州衙裡來,韶慕再進行處理和批複。
馮越是知道這件事的,等衙差的空檔便道:“因為當地知縣管不了,隻能大人過去。有人買了片地,擅自修改了灌溉水道,全部通進自己的田地。”
“這似乎不行,若是官家修的水道,不但各級衙門中有記錄,就連朝中工部也會記載。”昭昭道,她不種田,但這些是知道的。
修水道利農田,可費不少功夫,真有人敢擅自改水道?
馮越冷笑一聲:“這人京中有靠山。那水道一改,後麵的農田無法得到灌溉,農人們前去說理,據說都出了人命。”
“那這人真是膽大包天,仗勢欺人。”昭昭道,難怪要韶慕親自過去,應該是鬨得不輕。
話音剛落,就見馮越看著她,麵色有些奇怪。
“怎麼了?”昭昭下意識以為自己臉臟,抬手搓了下。
馮越抬步走開,留下一旁寬大的背影:“仗勢欺人,不就是有權人慣會做的嗎?”
昭昭站在原地,眼看馮越走出大門,心中琢磨著,總覺得這“有權人”三個字,是說給她聽的。
去河下縣公辦,韶慕很快就動身出發,說可能會去兩三天。
鐘伯大概是受了韶慕的指示,早晚都會給昭昭熬一碗又黑又澀的湯藥。
如此,很快便到了第三日。
傍晚的時候,昭昭告彆尤媽,從香脂鋪離開。
今日是與吳家訂好的泡藥浴逼毒的日子。她一個人走在街上,風吹過,拂著她鬢邊的發絲。
一點冰涼被吹到臉上,抬頭看,竟是下雪了。
昭昭停下站住,抬起手掌接著細細的雪片,想起上一次下雪是去另州的路上,她回去茶肆給韶慕尋包袱。
那時候的她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
“昭昭。”
身後傳來一聲輕喚,聲音好聽,染帶著一絲清淡。
她當即回身,嘴角勾出輕柔的笑:“大人,你回來了?”
昭昭沒想到能在半道兒碰上韶慕,按理他該在河下縣處理水道的事務。
韶慕踱步而來,如他往常一般穩當,身上是板正的緋色官服。平日身上都是素淡樸質,這樣的官袍映襯下,平添多了些威嚴感。
“事情處理完了?”昭昭問,小跑去他麵前。
“暫時穩住了,”韶慕看看她,默了一瞬,“真的要去?”
昭昭知他問的是逼毒一事,莞爾一笑:“去。”
“那走罷。”韶慕單手往後一背,朝吳家走去。
兩人進了吳家,吳高義早讓人準備好,行事也不拖遝,與昭昭說清一些事宜,便讓一名婆子帶著她進去專門的客房。
昭昭走到房門前,麵前的門扇被婆子推開,立時撲麵而來的藥草味道,濃重而刺鼻。她往屋中看了眼,正是黃昏時候,裡麵光線弱,隱約見著正中擺了隻大大的浴桶。
她抬腳邁進門檻。
“昭昭。”站在院中的韶慕喚了聲。
昭昭回頭,正見著他往前了兩步,而後停在那兒,那些下墜的雪絮,縈繞在他周身。總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韶慕同樣在看她,眸色深沉:“若有什麼不適趕緊說。”
“我很好。”昭昭彎了眼角,給他一個安心的笑。
韶慕還想說什麼,突然馮越焦急的跑進來,覆在他耳邊低語幾句。眼可見的,他俊眉擰成一蹙。
“大人快去忙罷,這邊有吳先生的。”昭昭道聲,然後轉身進了客房。
在關門的時候,她回頭看眼,韶慕正帶著馮越匆匆離去。看起來,河下縣水道的案子很棘手罷。
這廂,屋裡點上燈,那隻偌大的浴桶也就看了清楚。
裡麵泡了些藥材,婆子說這是從昨日便開始熬製的藥浴,並說泡到何時再往裡添加彆的藥材。
這些昭昭是知道的,她是女子,吳高義不好直接來房中幫她,隻在隔壁坐著,有什麼事兒讓婆子傳達,包括什麼時辰添什麼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