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她不遠。
他站著,她趴著,他身姿翩然,她灰頭土臉。
兩個人將狼狽和完美詮釋得淋漓儘致,花向晚愣愣看著對方,似有幾分吃驚,片刻後,對方終於將目光看向擋在他麵前的她。
他的眼睛為白綾所覆,按理她應該感覺不到他的視線,可不知道為何,當他“看”向她那片刻,花向晚卻明確感知到一種警告的意味傳來。
識時務者為俊傑,幾乎是本能性的,花向晚直接往旁邊一滾,就讓出道來,以免這位“如有造次立殺無赦”的道君,把她先給宰了。
她這動作終於驚醒了所有人,天劍宗弟子瞬間反應過來,都亮起眼睛。
“無霜師兄!”
“謝師兄你來了!”
聽見這個稱呼,躲到一旁的花向晚忍不住抬頭悄悄多看了一眼。
青年身上服飾倒和謝長寂當年極為相似,似乎問心劍一脈弟子服飾都是這樣藍袍玉冠的樣子。但不知是不是歲數原因,氣質卻比當年的謝長寂更冷更淩厲。
倒的確是師徒,一脈相傳的冷漠,一脈相傳的強大,一脈相傳的……能裝。
論排場,可真是沒有幾家能有這種出場排麵。
隻是這些話她都不敢出口,她悄悄躲在一邊,熟練給自己上藥,低頭思索著什麼,想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旁邊天劍宗弟子熱情呼喚後,沈修文最先上前,走到青年麵前,行了個禮道:“謝師兄。”
說著,他注意到他臉上的白綾,疑惑著開口:“你的眼睛……”
“安置弟子,”謝無霜沒回答他的疑問,麵對著前方,朝沈修文伸出手,“把所有鎖仙繩給我。”
沈修文愣了愣,茫然點了點頭,從乾坤袋中掏出所有帶出來的鎖仙繩。
謝無霜漠然接過,他明明眼覆白綾,卻似乎沒受任何影響,縱身一躍跳到高處,便不見了人影。
花向晚仰頭看著躍上高處的謝無霜,好奇他要做些什麼,沈修文回過神來,開始扭頭吩咐弟子各自坐下包紮傷口,隨後來到花向晚身邊,頗有些拘謹道:“花少主,我扶你起來吧?”
花向晚聽見沈修文的聲音,趕緊回神。
沈修文願意主動示好,她當然得趕緊回應,哪怕此刻已經滿臉灰土,她還是保持著儀態,溫柔笑了笑,看上去極為虛弱的模樣,小聲開口:“勞煩道君。”
沈修文似乎也是第一次和女修這樣親密打交道,不敢直視花向晚,低頭扶著花向晚坐到一邊,從手中拿出傷藥,帶了幾分不好意思:“弟子中沒有女修,若少主不介意,可否由在下為少主上藥?”
花向晚點點頭,倒是個矜持極了的模樣。
沈修文目光落到她身上,首先看到她染了血的袖子,念了一聲:“冒犯。”之後,便替花向晚挽起袖子,低頭上藥。
他動作十分有禮,能不觸碰,就不會多加觸碰半分,目光一直在傷口上,挪移半寸似乎都是犯罪。
花向晚觀察他片刻,覺得氣氛有些尷尬,轉頭看了看周邊,找著話題:“你叫什麼名字?”
“沈修文。”沈修文報上姓名,抬頭靦腆笑笑,“在下乃掌門門下,排行第二,負責此次迎接事宜。少主有任何需求,都可同我說。”
花向晚點點頭,漫不經心看了一眼謝無霜消失的方向:“方才那位,是你們師兄?”
“是,”沈修文說起謝無霜,語氣都不由得帶了幾分敬意,“那位是清衡上君門下弟子,謝無霜謝師兄。”
“我看他不過元嬰修為,”花向晚打聽著,“但劍意卻十分強橫,他當真隻是元嬰嗎?”
“問心劍的實力,不可以修為評判。”沈修文替花向晚處理好傷口,便開始上藥,這些傷口很多是被符咒所傷,不能單純用靈力愈合,他一麵倒藥粉,一麵解釋,“謝師兄雖然隻是元嬰,但真正實力誰也不清楚。隻知道很強就是了。”
花向晚點點頭,算是明白,她抬頭看向天空,頗為好奇:“也不知這位謝道君去做什麼了。”
“大概是……”
沈修文猜測的話還沒說完,一個紅衣少女就被綁得嚴嚴實實“砰”一下扔了下來。
少女落在花向晚麵前,落地就開始哀嚎,沈修文和花向晚都嚇了一跳,花向晚愣愣看著麵前的少女,“靈南”二字還未出口,就又聽一聲“砰”!
這次掉下來的是被綁好的靈北,他落下後跟著靈南開始嚎:“痛痛痛!骨頭斷了好痛!!”
沒一會兒,天上又陸續“砰砰砰”扔下好多人,這些人大多都被捆仙繩捆著,全是合歡宮的人,一個個落到地上,就開始鬼哭狼嚎,似乎都是被人打斷了骨頭。
花向晚看著這一群人,咽了咽口水,正還想著太慘了,就看見一些沒捆捆仙繩的黑衣屍體被直接砸了下來。
扔屍體更沒講究,有些臉朝地,有些直接壓到另一個人身上,比起合歡宮的人,看上去更慘。
花向晚一時嚇得有些不敢說話,在一片嚎哭之聲中,謝無霜終於又重新出現,他從高處落地,抬手從袖中取出一塊純白色的手帕,慢條斯理擦乾淨手中長劍上的血,將劍歸回劍鞘。
這個動作讓花向晚有些出神,她記得謝長寂……好似也是這樣的動作習慣。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青年手中白絹,旁邊江憶然趕緊衝上去,激動開口:“無霜師兄,還好你來了,走之前你臨時被上君叫走,我們還以為你不來了。”
“要來的。”
謝無霜聲音很輕,說著,他轉過頭,“看”向旁邊正被沈修文照顧的花向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