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計 正這般想著,一件氅子落在我的肩……(1 / 2)

正這般想著,一件氅子落在我的肩頭。

我這時才想起自己的衣衫還敞著,最內的中衣單薄得很,如今正暴露在外,不由得一哆嗦。餘光瞧見他關切望來的眼眸,麵上不禁有些熱起來。慌忙間係好扣子,把自己緊緊裹進他遞來的氅子裡。

“謝謝師哥!”溫暖由氅中傳遞過來,沾染著屬於他的氣息,我心頭一暖,便帶了笑意謝他。

胡軍隻抿嘴一笑,如熙春旭陽,撲麵而來。

關先生示意我們都坐下,我便挨著胡軍坐了,盯著中央的沙盤發呆。隻見這沙盤製作得極為精巧,將毗鄰樂朝的莨國,以及向來溫懦、擠在兩國間不尷不尬的蘄國,乃至各類山川河流,都雕畫得格外細巧生動。(莨,liang,發二聲;樂,yue,發四聲;蘄,qi,發二聲)

莨國原本僅是一個年年需向樂朝上貢的邊陲小國,這些年不知怎麼,人才輩出,國力也強盛起來,邊界西拓了不少,頗不將樂朝放在眼裡,常在兩國交壤處挑釁生事。依年輕氣盛的青帝的性子,早就應該將其一舉收入囊中的,奈何那九溟湖橫亙其間,將莨國包繞得完好無損。所以與其美名此湖曰“聖潭”,不如稱其為“死水”,其上黑霧繚繞,瘴氣逼人,若貿貿然渡湖,必當屍骨無存。至於其中訣竅,唯有湖對岸的莨國人,方才知曉。

我收回思緒,緊緊盯著那用紅旗標出來的絳州,它正位於兩國交界之“幾”字處,按理來說,攻下絳州,可謂是輕而易舉。

那為何還要這般興師動眾呢?甚至連莊祁這樣的細作也看破不說破?

莫非?陛下要的絕非是一個絳州,而是整個莨國!

我猛的一抬頭,恰巧不巧落入胡軍那雙炯亮的眸子,他玄色的瞳仁深處,映射出燭光下我的臉龐。隻見他微微一笑道:“看來你也想明白了,師弟。”

我被他看破了心思,或許是燭光太過熾熱,又或許是他凝視得太緊,我麵上溫度仍有些不自在,但心中的話卻早已脫口而出:“我聽聞當初先帝在世時,就不知在九溟湖折損了多少的將士!然而這渡河之法唯有莨國人才知曉,若是真想要一舉攻下整個莨國,必然隻可智取,不可強攻!”

魏大將軍突然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麵色如玄鐵一般凝重,使我的後背瞬時起了一陣冷顫。我意識到自己或許失了言,趕忙要起身謝罪,卻被胡軍一把子拉回他身邊。此刻,關軍師突然笑了起來,捋須對我道:“小燁子莫急!你思慮得很是,當真才智過人啊!”

他又凶魏大將軍道:“你的老臉收收,嚇著年輕人了!還是錦書眼疾手快,不然小燁子又要行禮,我真真最煩這些繁文縟節了!”

胡軍笑著答複關軍師,手卻過來拍了拍我的後背:“再不攔著,我那新做的氅子可要被燒個大洞了,到絳州的時候怕是得凍得哆嗦!”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臉微微埋進他溫暖的狼皮大氅裡,是的,要是我那般冒冒失失地起身,可不是要在其上添一個洞,燭火離怕冷的我太近了。

魏將軍此刻才鬆了鬆眉道:“我凶神惡煞慣了。劉家阿燁,讓你見笑了。你身為九真弟子,不必拘禮。方才你所說智取之策很對,麵對逖煜這般的敵手,我軍更當如此。”(逖,ti,發四聲)

提及逖煜,我心裡一咯噔,那不就是莨國數一數二的將領嗎?年少有為,曾經連攻樂朝城池數座,後雖兵敗歸國,仍不容小覷。可惜這人酷愛男風,安插美妾的招數偏偏對他不管用。

還記得當初率兵一舉戰勝逖煜的,好像就是身旁的這位中郎將,我的師哥胡軍。想到這裡,我不由得帶了幾分崇拜的眼神望向他。

不愧是一舉攻下複州、年少有為的胡錦書。

帳內的空氣重又聚攏,恢複了我未闖帳前的寂靜。我亦大氣也不敢出,隻靜靜地陪著坐著。良久,才聞及胡軍低沉的嗓音在我身側響起:“將軍,還是讓末將去罷。於絳州時,我方可假意兵敗被俘,待至莨國境內,再尋機命探子將消息遞出。”

“不可。”魏老將軍一口否決,“萬不得已,不用此下策。”

我略有些疑惑,也不禁跟隨附和道:“師兄,若逖煜一時心狠,此舉豈非太過凶險?況且若師兄你一朝被俘,必定使我軍士氣低落,恐對戰勢不利。”

關軍師朝我笑著搖了搖頭道:“逖煜是不會動手的。小燁子,你可知逖煜畢生所願為何?”

我也搖搖頭,心想卻想,莫非是他貪圖上了我師兄的美色?

關軍師半撐著腦袋道:“逖煜早在複州之戰前就有揚言,說他的畢生所願啊,就是戰勝你師兄罷了,又怎會忍心直接殺他呢?”

我做出恍然大悟狀,和胡軍相視一笑,卻讀出了幾分他眉間的思慮:逖煜雖與胡軍棋逢對手,頗為惺惺相惜,但一方若真的被俘,不但遭受的會是身體上的折磨,更可能是一場長期心理博弈戰事的崩潰。

若是消息傳不出來,豈非要白白葬送一條人命?連莊祁這樣的高級將領都是莨國的人,還有誰可信呢?況且逖煜這家夥美色難進,又少條門路。

我沒由來地抱怨道:“偏偏不喜歡女人……真是個怪人。”

感受到幾雙晶亮的眸光都向我投射而來之時,我聽到胡軍問我:“沉璧,你說什麼?”

“小燁子,你剛才說誰,偏偏不喜歡女人?”

“哦,我說的是逖煜。”我趕忙解釋道,“我還沒出師前,聽幾個山裡的灑掃們說的,他們日日閒聊世間各般怪聞奇談,我便也聽了些來。他們說這逖煜不喜女色,隻好……男風。”

關軍師開始捋起了胡須,我便隱約感受出他對此傳聞的興趣:“小燁子,你和九真那老家夥天天避世桃林,這消息怕是道聽途說,難辨真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