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等魏老將軍言畢,便借口要回去喝藥了,於是頭也不抬地便快步走了出去,沒敢看胡軍。
可是我似乎隱約感覺得出,他的目光始終環繞在我身側,如煦暖朝陽。
“你與中郎將,真的鬨彆扭了?”顧川在我房內飲著茶,很是疑惑。
方才我剛出魏老將軍處沒多久,就和顧川這家夥撞了個滿懷,碰巧他又嘴饞貪杯,喜好此處酥油熱茶,便翻了我一身。
“沒有。”我不理睬他,繼續換著我的衣物。
“那你為什麼不去見他?人中郎將可是天天向我問候你的身體狀況呢。”顧川過來幫我整理好衣領,又將我褪下的衣衫帶走,突然道,“小燁子,你的荷包呢?”
我將內衫翻了一翻,又抖摟了半天,實在沒有那枚荷包的蹤跡。
“許是丟了罷,也並非什麼重要的物件。”我並不打算再去尋找。或許從謝家飛黃騰達、位至權相的那一日起,我就不該再將謝府嫡女的荷包佩戴於身。
顧川表示理解地拍了拍我的肩,然後命小廝將衣物送了下去。
“你還打算悶在這裡?”顧川似是要走,又折返回來。
“不然呢?”我百無聊賴地坐在榻上,“還困著呢,彆煩我。”
“好罷。枚寒天天在外頭演大戲呢,我得去好好觀摩觀摩。”顧川頭也不回道,“順便看看中郎將是怎麼拒絕這種騷狐狸精的!免得日後有什麼人糾纏於我,也好學幾招脫身,免得我家阿翠吃醋!”
門啞然一關。我立刻從床上坐直起來,不行,這絕對不行!
我師兄方才好了幾日,可不能勞累傷身。而作為他在此處唯一的師弟,老將軍和先生不管,我可得起到勸誡之責。軍情乃大事,豈容此等小人攪擾?
但由於近日我與胡軍的關係,我倒也不便直接露麵,不如先觀望幾日形勢,趁著正旦佳節,人皆欣悅之時,再行勸誡也不遲!
第一日。
枚寒替胡軍研墨,沒有一刻眼睛是閒著的,就差沒把他那點秋波,直接丟到胡軍臉上了。
倒是旁邊的幾個小廝,看得比我還要聚精會神,甚至有幾個憋不住笑意,便把腦袋深深埋起來笑。
第二日。
枚寒把茶水故意打翻到胡軍身上,想要替他擦拭。但貌似胡軍並不領情,直接將他轟了走,順便去換衣裳了。
顧川認出了我,簡直像是驚掉了下頜般,又聽著我講了半天我的“勸誡”規劃,良久才反應過來,覺得很有道理般點了點頭,緊接著拍拍我的臉道:“還是我們小燁子俊美絕倫,就算是穿上這身行頭也格外出眾!要我是中郎將必得盯著你看,才不瞧那個枚寒一眼呢!”
“去你的小川子!”我將剛剛收到的書信遞給顧川,他急急從裡頭小心取出一片春日裡的杏花瓣來,笑得合不攏嘴,“家裡來信了,一切平安。”
顧川的心上人阿翠因姓花,每逢信至,皆留一瓣時令花瓣,以報平安。
第三日。
枚寒直接裝暈,坐到了胡軍身上!不得不說,他臉皮堪比酡炎郡城牆。
我直接在門檻處摔碎了一盞茶杯。
裡頭被茶盞破碎聲打攪好事的枚寒恨恨出聲,我瞧著大川不言語。於是顧川隻好大聲回稟道:“回中郎將,小人不當心,將杯盞失手打碎了,請中郎將責罰!”
我拍拍袖子,直接走人。
虧得莊祁在酡炎城外被大川一木板砸壞了腦袋,現在還躺著歇息呢,隻有枚寒自己耍花招了。誰讓莊祁還不心死,還想要偷襲於我!
明日就是元日了。
往年這些時光,家中總會湊出些年餘來,同顧家一道置辦菜肴,兩家人在貧寒中,亦可歡歡喜喜地守歲天明。
我向來不慣那些你推我勸的宴飲場麵,便早早向魏老將軍告了假,與顧川上酡炎城街去,好好享受享受這人間煙火氣。
外頭雪雖已全然消融,但還是冷得寒顫。我和顧川抱著手捂子,沿街瞧了不少酡炎郡特有的元日戲耍,見到幾個耍花槍的也叫上幾聲“好”。顧川與我都喜好甜食,便買了糖葫蘆來吃,又找了家茶鋪坐下,點了些辛辣小食瞧隔壁舞獅。
酒足飯飽,我手中僅剩一串糖葫蘆,跟顧川並肩朝前走去:“大川,這幫人跟了我多久了?”
“有段時間了罷。”顧川打了個飽嗝,“自從我們上了這條街,就沒停過。”
“我也飽了,不如陪他們玩玩。”我早就知道有人沿路跟蹤,隻是此刻心情尚好,不願追究而已。
在某個四方岔路交彙處,我與顧川將披風一換,默契得好像從前在巷口偷餅來食時一般。自然要分開逃竄,否則怎有意思?
但這幫子人也不蠢,竟也知道各自跟隨,不過依舊不是我的對手。
“小爺連輕功都還沒使呢!就跟丟了!”我拐進一個偏巷,倚著牆瞧外頭已沒了腳步聲響,“無趣!”
但猛然我覺得世界一顛倒,怎麼地麵離我這般近!
我很快察覺出來,此刻的我原是被一個人扛在他的肩上,掛在他身後像個包袱一般,屬實不適。
“放我下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