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枚寒的一番自辨後,顧川的右手仍緊按著我的左肩,似是怕我對枚寒動粗一般。
我知道的,對這種人動拳頭,不值當。
屋內暫時陷入了一片靜默。
胡軍仍是照常用著早膳。而枚寒則乖覺地縮在原地,此時我已隱約可見他身上各處被白布纏繞好、卻仍滲出殷殷血跡的猙獰傷口。
“照你的說法,昨夜你為了保護右副將而受傷,還算有功在身嘍?”顧川白了枚寒一眼。
“顧將軍,末將不敢居功!末將要是更快一步捉住賊人,也不至於讓右副將受此牽連。況且,末將自身也不至於此……”枚寒似是因為情緒太過激動而猛烈地不斷喘息,“末將不敢邀功!但將軍向來賞罰分明,切勿聽信讒言而構陷忠將,且小人曾服侍將軍一段時日,還請將軍看在舊日情份上……”
枚寒沒說完他編排好的這些惡心話,原是因為此刻我給了他一腳。
“知道我為何要賞你嗎?”我仍坐著飲茶,不曾瞧假作暈厥過去的枚寒一眼,“你就算裝著暈了,也務必給我在此處聽畢再走!首先,就算如你所說,因你要救我,故賊人才欲嫁禍於你。那賊人何不嫁禍旁人,偏偏是你呢?這無疑是你德行有虧。其二,構陷主將乃是大罪。將軍與你清清白白,何來服侍之說?你回去奉勸左副將,令其好好教導你,免得口舌不淨,在軍中搬弄是非。”
“最後罷,將他叫醒。”幾個侍從聽了我的命令,趕忙上前粗暴地將枚寒叫醒。
“你最後是跑回去的,對嗎?”我將雙肘撐於膝部,將身子微傾向前,十指交疊著問他。
“對。”枚寒抬眸望向我,較近的距離間,我望見了他的笑意中,眸心泛出的陣陣寒光。
“若你敢再有一次小動作。”我咬著牙,“你試試。”
枚寒被拖了出去。期間顧川還不忘補了一句,“告訴莊祁,傷好了記得親自帶他去領罰啊!彆忘了!”
“怎麼了。”夜裡,我從胡軍懷裡掙脫出去,翻身朝裡側睡著,不搭理他。
胡軍隻又從後側將我攬了回來,他的手摟緊了我的腰和小腹。
明明我比他高那麼點,個頭也不算比他小,但在榻上,我承認自己比不過他。
不管是耐力還是技巧,我都不如他這個老手熟稔。也不知他從何處學來的這些。
“你怎麼也不說話。”我翻過身,忍不住問他。
胡軍趁機占我便宜,於是我也很不爽地親了回去,直到最後我與他都氣喘不已,他才道:“你不願說,我怎敢逼你。況且,你口舌是一等一的好,我哪裡說得過。”
“我嘴笨。”被窩裡,我氣急敗壞地踹了胡軍一腳。
他又緊緊抱住我,鉗住我的雙手道:“小心點兒踢。”
“怎麼?”我又踹了他一腳。
胡軍低哼了一聲,懲罰性地又堵住了我的嘴。
吃相太差。
月懸中天,皎皎生輝。我將自己整個人的份量都壓在胡軍身上,見還壓不死他,便又滾到床內側,枕著他的胳膊看月亮。
“等明日我再踹你。”我惡狠狠地警告他。
“踹傷我,怕伺候不好你。”胡軍凝望著我的眼眸,專注且認真的模樣,“沉璧,你眼睛裡有月亮。”
“完了,我師兄傻了。”我在他懷裡笑得厲害,卻又不敢動作太大。
“浮光躍金,靜影沉璧。”胡軍親了親我汗濕了的前額,“你不就是月亮嗎?”
又一個綿長的吻。我如今已足夠熟練,有時候也故意要和胡軍比比耐力,看誰先要喘氣。
“我輸了。”胡軍很坦然地讓我。
我安靜地枕在他肩頭:“師兄,今日上午,我頭一回覺得枚寒還算個男人。他自殘如此,又當著旁人的麵,硬拖著自己回來,非意誌堅定者斷不可受。”
胡軍點點頭。我繼續道:“此人若再有動作……”
“殺無赦。”胡軍輕輕撫著我散亂的頭發,挑起一根來纏繞在他指尖,低聲道。
“嘖。”我忍著笑意瞪著他,“對你的舊情人這麼薄情啊,中郎將?”
胡軍沒理我此句,隻道:“沉璧,帶回樂都,我定要帶你去長街十八號遊記抄手鋪子,給你點足足一十八碗湯餅。”
“為何?”我被他莫名其妙地問得一頭霧水。
待反應過來時,胡軍已然解釋道:“它家遊掌櫃的最喜食醋品醋,每回都得在抄手裡加醋,非能食酸者,皆不敢進鋪子。你居樂都這麼久,竟還不知此……”
胡軍猛地笑了起來,因我知道他何處怕癢,現已瘋狂抓撓中。
次日,我晨起覺得外頭聲音窸窣不止,推門見是顧川攜著包裹搬東搬西,便打著哈欠打算回房去。
顧川卻喊住我:“小燁子,從今天起,你川爺就和你做鄰居了!”
我又將門推開,拉住顧川:“什麼大川?做什麼鄰居?”
“我搬你隔壁住啊!”顧川繼續喊人將物什搬進隔壁房裡,“這幾夜不知道怎麼,我房梁上總掉屑子,許是年久了罷!我跟將軍說了,他說這些小事以後不必報他,我自行決定即可。”
“對,就這間!”顧川朝幾個侍從道。
“大川。”我按住顧川的雙肩,認真道,“要麼你搬回去。要麼我搬走。”
“為什麼?”顧川狐疑地盯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