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垚覺得可行。
近十月的晚風有了些許涼意。
陸潮瞥了眼貼著紗布的手,“瓶蓋都擰不開還跟人打架,以後再有這種事兒找人幫忙。”
鬱霈沒應聲。
陸潮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對小情侶正靠在街角接吻,忍不住磨了磨後槽牙,“……你能彆這麼盯著彆人看嗎?”
鬱霈正在心裡感慨這個時代如此開明,當街接吻都能習以為常,被陸潮這麼一說才發覺自己有些失禮,連忙收回視線。
陸潮發覺他耳朵發紅頓時有些好笑,上次跟他告白的時候不臉紅,現在看人接個吻居然會臉紅了,“哎,你要是跟人接……”
出租車嘎吱一停,司機落下車窗衝兩人招呼,也打斷了陸潮到嘴邊的話。
陸潮拉開車門讓鬱霈先上去。
司機自來熟,一聽地址是平成大學就笑了,“哎喲平成大學那可是個好學校,我年輕的時候也想考,不過沒考上,差了200多分,小夥子你高考考多少分啊?”
陸潮往後一靠,“我也差兩百多。”
司機笑說:“喲,還保密呢,該不是狀元考上的吧?”
陸潮勾著點笑,半真半假笑說:“沒開玩笑,真差兩百多,家裡給學校捐了兩棟樓上的,能上著大學主要靠啃老,哪有什麼狀元,全靠家長負重前行。”
司機:“……”
陸潮一句話把司機整沉默了,後半段車程十分安靜,安靜到鬱霈都快睡著了,迷迷糊糊打著瞌睡聽車裡的錄音半夢半醒。
下車時他睜了睜眼,打了個很輕地嗬欠,覺得有些頭暈。
晚上打了一場架讓本來就痛的筋骨和頭更加脹痛,鬱霈一進門就拿了衣服進衛生間,昏昏沉沉洗完澡實在沒力氣洗衣服了,便收在盆裡打算明天再洗。
陸潮打完電話從陽台回來,看鬱霈白襯衫沒係上的兩顆扣子,眸光不自覺往露出來的一小片胸膛和凹陷鎖骨上偏了偏。
漆黑長發黏了一撮在頸側,濕漉漉的往下滴水,白襯衫很快就被洇出一片透明。
陸潮晚上被褚思文撒酒瘋灌了不少酒,此時酒勁兒才有點上來,很輕地喘了口氣把手機往桌上一扔,“我去洗澡。”
衛生間裡還有些沒散的霧氣,鬱霈換下來的衣服堆在盆裡,白襯衫下露出同色的內褲一角,搭在灰色的盆沿上若隱若現。
陸潮腦海裡忽然浮現某天早上鬱霈換衣服的場景,一顆鮮紅的烙印在脊椎上的小痣,還有纖瘦不盈一握的腰。
陸潮把水溫調到最低兜頭澆下來,腦子裡又突然蹦出鬱霈咬著餅乾湊過來的樣子,剛平順的呼吸頓時又沉了,連帶著耳裡也浮現那一聲類似喘息的“潮哥”。
陸潮讓冷水衝得渾身冰涼才覺得平靜幾分,出來時鬱霈已經睡著了,側著身朝向床外,漆黑的睫毛覆蓋下來,原本蒼白的嘴唇有了些許紅意。
陸潮也有些困了,關燈上床剛閉上眼沒幾分鐘就聽見一道急促又沉重的呼吸聲,在寂靜的宿舍裡無比曖昧。
陸潮倏地睜眼,“你能彆……”
眸光一滯,剩下半句話卡在了喉嚨裡,微弱月光下,鬱霈兩隻手緊攥著擱在胸前,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鬱霈。”
陸潮叫了一聲,見他沒反應又在床欄上拍了兩下還是沒反應,原本就重的呼吸更急促了幾分,仿佛下一秒就要斷氣。
陸潮蹙起眉,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到鬱霈床上略微蹲下身,隻見他臉頰透著不正常的紅,微張的嘴唇也紅得不似平常,抬手撥了下他的領口,連脖子都紅了。
“醒醒。”陸潮蹙眉拍了拍他的臉,被滾燙的溫度嚇了一跳。
怎麼才一會就這麼燙?
鬱霈漆黑的睫毛顫了兩下,似乎察覺到微涼的掌心溫度,略微動了動腦袋在掌心裡蹭了蹭,很輕地發出一聲哼氣。
陸潮沒耐心慢慢把人叫醒,直接一伸手托著他的後頸把人抱起來,一隻手捂在他口鼻上生生把人憋醒了。
鬱霈眨了眨微紅的眼睛,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全是茫然和無聲的控訴,因為病著連帶著聲音都軟了幾分:“你乾什麼。”
陸潮咬著牙:“你發燒了不知道?”
“發燒?”鬱霈茫然地眨了眨眼,像是還沒醒過神來,一起身險些從床上跌下去,被陸潮一把拽回來按在床上,那雙渙散茫然的雙眸逐漸聚焦。
“你……”陸潮話音驟停。
鬱霈滾燙的額頭猝然貼上來,臉近得睫毛根根可見,淡淡的沐浴液氣味伴隨溫熱的呼吸一下一下撲在臉上,陸潮額角青筋不受控製地跳了跳。
鬱霈像是燒糊塗了,嗓音微弱的說:“文思我好累,讓我睡一會,就一會……”
陸潮沒聽清這句呢喃,但撲在臉上呼吸還是讓他頭皮發麻,把人扯開的同時攥住一隻手腕:“又來,真不怕我揍你?”
鬱霈意識跟不上,混混沌沌反問他:“你會打我嗎?”
他病著,帶著點兒微微的沙啞和獨有的溫軟尾音,讓陸潮莫名想起晚上那個用氣聲叫出來的“潮哥”,他本來隻是隨口一說,被他這麼一反問反倒真的考慮了一下。
鬱霈說這話時眼尾通紅含著水汽,剛才捂著他口鼻時鬱霈曾用手抓了他手腕一下,軟綿綿的沒多大勁兒。
他要是動手,用不了第二下鬱霈就得昏過去。
陸潮不答反問:“你怕?”
鬱霈頓了頓,很輕地點了下頭。
陸潮心尖一麻,壓下心底莫名的情緒,鬆開他的手說:“放心,我不會打你,彆擔心那些有的沒的,趕緊起來換衣服。”
鬱霈思緒遲緩,揉著滾燙昏沉的頭慢半拍的反問:“要做什麼?”
“去醫院,不然你打算燒死在宿舍裡?”
鬱霈實在疲倦難受得厲害,手腳酸軟骨頭酸痛提不起半點兒力氣,但這麼燒下去不是辦法也隻好起身。
陸潮拿手機給他照亮,看到後腰上那粒紅色小痣,呼吸驟然停了一瞬。
鬱霈在出租車上昏昏沉沉,沒幾分鐘直接倒在陸潮肩膀上睡著了,到醫院的時候也沒醒,陸潮懶得再叫他一次,付了錢直接把人抱進急診。
柳敏一看體溫計上的41當場倒抽了口涼氣,衝著陸潮就教訓:“你怎麼回事,人都燒成這樣了才送醫院來,也不怕他燒傻了!這溫度你自己摸著不嚇人嗎?”
陸潮被劈頭蓋臉罵了足足三分鐘,懷裡還抱著無知無覺的鬱霈,壓著脾氣皮笑肉不笑問護士:“罵夠了嗎?該給他掛水了吧?”
“這麼凶乾什麼,早照顧好了也不用衝我急眼,老實待著我去拿藥。”
陸潮磨著牙看懷裡的鬱霈,涼涼笑了聲:“老子這輩子還沒被人這麼罵過,你真牛逼,你也彆追我了,你直接當我祖宗。”
鬱霈呼吸沉重紊亂,陸潮抱了他快半個小時胳膊早就麻了,換了隻手攏著,甩了甩酸麻的右臂在他額頭上摸了摸,掌□□溫燙得驚人。
晚上給他處理手傷的時候就覺得有點燙,但當時以為是跟人打架造成的,現在想來可能當時就已經在發燒了。
他怎麼也不說?
護士拿了藥回來往桌上一放,鬱霈似乎聽見了聲音,睫毛很輕地顫了兩下,陸潮看他要醒便把人擱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鬱霈揉了揉昏沉的頭,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柳敏半蹲下/身溫柔問他:“鬱霈你醒了呀?頭疼嗎?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陸潮一愣,認識的?
鬱霈眼神迷茫,像是還沒回過神,一問一答非常乖巧:“還好,就是有些想吐。”
“還好?你都快把自己燒熟了,現在渾身骨頭都是疼的吧?不是我嚇唬你,再嚴重一點兒你就得昏迷驚厥心臟驟停,高燒燒傻了的也不是沒有。”
柳敏棉球在他手背上擦拭消毒,看鬱霈臉色慘白,把到嘴邊的教訓硬生生咽了回去,“彆怕,掛兩瓶水就行了。”
鬱霈看到針頭下意識縮了下手,柳敏一下笑了:“還是這麼怕打針,既然害怕就好好注意身體,上次進醫院我就跟你說彆再胡來,結果現在一個月不到你又來了。”
陸潮聽著柳敏的嗓音總覺得有些耳熟,一聽上次進醫院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幫鬱霈給他電話的那個人麼!
“怕疼還非要看著。”柳敏看鬱霈神情緊張,連下頜肌肉都收緊了,忍不住笑說:“把頭彆過去。”
鬱霈咳了兩聲卻沒動,然而下針的一瞬間,眼前突然一黑。
那隻手嚴絲合縫遮住所有光線,帶來強烈的、不容置疑的安全感,一瞬間安撫住了鬱霈的緊張,手背一疼,那隻手同時收了回去。
柳敏利落貼好膠布站起身,給陸潮使了個眼色:“你跟我過來,他體溫太高了,光輸液一時降不下來。”
陸潮起身,走了兩步又回頭看鬱霈:“你自己待著行麼?”
鬱霈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慢吞吞點了下頭。
柳敏取了冰袋和毛巾遞給陸潮,越看越覺得眼前的人眼熟但一時又想不到在哪兒見過,陸潮讓她盯地發毛,勾唇一笑:“沒犯過法,不在通緝名單,您不用這麼盯著我看吧。”
柳敏一下子反應過來,這不是就是鬱霈手機上那個男寶貝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