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14 告彆、過去和戛然……(2 / 2)

我聽到有人低語說“請愛我”.

歌聲戛然而止,走出車廂前,你不禁重複一遍:

"please adore me."

“請愛我”.

踏上登機口,你最後一眼回望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關掉了手機。

32

你回到了家鄉。

很早你就知道,花會謝,燕會飛,聚散皆有時候,沒有什麼永垂不朽,鐵打的球隊,流水的球員,一人一城的童話早已失落。衝鋒陷陣的棋子,待價而沽的商品,沒有誰是the special one,體育競技,弱肉強食,誰能逃得開被取代的命運。

你想起十一歲前,那些繽紛得像泡沫閃亮得像水晶一樣的好日子,那時你從不關心足球,每天上學下學,最大的苦惱是太過於簡單以至於不想動筆的課後作業,母親在陽台上澆著矢車菊,廚房飄出烤豬排的焦香,“亞德蘭,過來嘗嘗!”父親在喊,你屁顛屁顛拍馬趕去,身後,落日的餘暉中父親趁機和母親交換一個親吻……

是橫衝直闖的貨車,“亞德蘭,活下去。”,無聲垂落的手,明明說好了永不忘記,才過了十年,他們的麵容卻已在你記憶中模糊不清。

黑暗宛如沒有回音的幽穀,吞噬你漸漸微弱的求救,在你生日那天世界上最愛你的兩個人永遠離開,隻留下塵世中心愛的球隊,和孤零零的一個你,當你再次醒來,世界如此安靜。

隔岸觀火,異樣的目光,竊竊私語聲。“他說不了話,好可憐。”“據說他心理有病。”“噓,彆說了,他看過來了。” 一哄而散的人群。一夕間你被迫成為易碎的瓷器,束之高閣。歡笑離你很遠,有時候你覺得自己像一棵被連根拔起,逐漸枯萎的樹;一尾深海離群的鯨魚,真空中唱著無人聽懂的歌。

當一片陰影裹著風襲來,你正低頭斜挎著書包,慢吞吞從學校的林蔭道旁路過,正午眩目的陽光刺得你眯起眼睛,宛如慢鏡頭回放,過去和父母一起看過的球賽在腦海中盤旋。拐杖脫手,下意識你用完好的右肩卸下來球的衝擊,足球從前/胸彈至膝蓋,穩穩地停在你勾起的腳背。

驚掉了一地的下巴中,不知道是誰吹了一聲口哨,“兄弟,踢得不錯嘛,有沒有興趣加入校足球隊?”

那是一切故事的開端。

回首過去,你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幸運。少不更事時,父母做你遮風擋雨的海港;萬籟俱寂時,足球為你搭建好重返人世的橋梁;野蠻生長時,瓜迪奧拉曾給你指明方向。在他身邊踢球,我很開心,你是這麼想的,於是你就再簡單不過地跟著他來到曼徹斯特。

是從什麼時候不再滿足,開始苛求更多。

你現在簡直像個被嫉妒衝昏了頭的傻瓜,眼紅父母偏疼更聰明和他們心意的長子,以妄自的菲薄,偏頗的揣測,你自嘲地搓臉,但這都是沒有道理的。

——當有一天,在瓜迪奧拉手下踢球患得患失蓋過了快樂。

在你麵前,無數條路鋪展開來,這次,再沒有人和你同行,是時候輪到自己做出選擇。

父母留給你的小店闕無一人,落滿灰塵,總也養不好的矢車菊早就枯死了。你點燃爐壁燒水,翻出罐子裡最後的一點紅茶末,醇厚的香氣從杯中彌散開來,跳動的爐火應和你不安鼓動的心臟,映紅了你的麵龐。

無意識地盯著窗子發呆,你不知道自己還在等待什麼,隻有一個從心底傳出的聲音,細弱地、倔強地,依舊不肯死心。

厚重的雲層遮住了所有天光,細雨紛紛揚揚,一把黑色的傘,佩普正靜靜站在窗外。

茶杯摔落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