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繁氣定神閒的笑,“我記得你們昨天可是答應的好好的,怎麼今天又反悔了?若是不願,那出去遊玩的事……”他頓住故意不往下說,果然,學子們都耷拉下臉,然後乖乖的磨墨提筆。
於繁負著手,慢慢踱步看各人書寫,不知不覺走到下首,才發現那個叫關賦的少年已經寫了小半篇了。他字跡清晰有勁,是非常規則的正楷。於繁忍不住讚道:“意在筆先,不錯,不錯。”
關賦並不抬頭,手上動作未見慢,不多時已翻了頁。於繁看他書寫的內容,又是一陣驚歎,眼中的笑意愈發深了。
僅小半個時辰,關賦已將篇幅寫好,走上來交給於繁,無視於其他學子驚訝的目光,便又坐回原座,繼續溫書。
窗欞半開,有微風吹了進來,帶著隱隱的桃花香氣,讓人心曠神怡。於繁坐在雕花木椅中,看著紙上的字,心情飛揚。
這是一篇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來都是非常出彩的一篇文章,隻是紙上的字排版稍嫌逼仄了些。於繁想到可能這是關賦想省些紙張,心尖不知為何泛過一層壓抑。
文章一篇一篇的交了上來,於繁慢慢審閱,眉頭時而皺起來時而舒展。李子涵湊上來,笑嘻嘻的問道:“夫子,怎麼樣?我寫的還成吧?”
於繁笑的無奈,“子涵,你該好好練練字了。”
李子涵撓頭,“於夫子,大頭和二餅寫的字也不比我好多少嘛。”
“大頭?二餅?”
李子涵點了點旁邊兩個人,“就是他和他,外號。”
於繁微笑,“給同學起外號是不對的。子涵,字跡端正是非常重要的事。當年就有那麼一個書生去考科舉,他的文章寫的非常好,但是字跡卻潦草難以辨認,所以那一次,他跟官途失之交臂,隻能再回鄉續讀三年。”
學子們驚訝,“有那麼嚴重?”
於繁微笑,繼續道:“而且字寫的好也會讓閱卷官加幾分好印象。唐代書法家柳公權曾概言,‘心正則筆正,乃可為法’。其中還有一則典故,你們可知曉?”
眾人搖頭,一道聲音突然插了進來,“相傳唐穆宗時,柳公權以夏州書記的身份入朝奏事,唐穆宗言曾在佛廟裡見過其字,早有意相見,因此賜封他為右拾遺待書學士。”
於繁聽到聲音,知道說話的人是關賦,讚賞的點點頭,道:“關賦同學說的正確。所以同學們千萬彆小看了這件事。夫子希望你們課餘間能勤練筆法。”他舉著關賦的文章,“至少要如這般才算有所成。”
眾學子都睜大了眼,驚訝的看著那無異於印刷出來的字跡,還不時的似不敢置信的揉揉眼。
“夫子,這真的是他寫出來的麼?”
於繁雙手抱胸笑,“我親眼見到的,難道還有假?”
“怎麼寫出來的?”
“這個你們可以跟關賦同學好好討教一下,記得要虛心點!我打算過半個月舉行一個書法比賽,你們好好準備準備。”
眾人麵麵相覷,“比賽?”
“嗯。前三名有小小的禮物可以拿。”於繁看著垂頭喪氣的一群人,笑的愉悅,“第一名你們肯定是沒有希望了,但是第二第三可以努力爭取一下。”
傍晚下了學,學生歡快的背著書籠跑出了書院,不時有人停下來跟於繁打招呼。於繁一一回應,側頭又看到關賦在課室整理桌椅等物。
想了想,還是沒有走上前去。
經過這日的觀察,他發現關賦遠比自己想象的更要強。他性子有些冷,不太跟人說話,雙唇總是緊抿著,但是旁人問他問題,他又會很快速的作答。
想來,如若不時家庭的變故,和背負在肩頭的責任的話,他應當也不會變成這番模樣罷?應該也是喜歡跑喜歡跳喜歡笑,開朗而真誠。
於繁想著這些問題回了書房,突然想到下午學生們催促他詢問春遊的事,便又向院士提了提。院士想了想,終於點頭。“既是要遊玩,便讓全書院的學生都出動吧,你們商量出一個地方來,要用的東西也都先規劃好,譬如去的地方是要遠還是近?如果遠了是要當天趕回來還是留宿一夜?你們幾個夫子都思量思量。”
書房內其他夫子都臉露喜色的點了頭。幾人出謀策劃,終於決定去小鎮南邊十多裡處的離山寺。那寺廟座落在山頂,山峰巍峨,慢慢爬上去,既能觀賞風景感受自然,也順便能讓學子們學學宗教典故。
況且那寺廟大,如若當天回不來,也可在廂房休息一晚。
院士聽得幾人的描述,思量再思量,終於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