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多必失,即便是夫君,阿姒也不會將所有想法悉數告知。
她反問:“夫君為何問起此事?”
晏書珩悠然輕歎:“我記得那位晏氏郎君風姿迢迢,溫潤雅絕,是多數女郎都會喜歡的如玉郎君,不由好奇夫人為何棄了他轉而與我私奔?”
顧及他可能在替那位做事,阿姒遲疑不語,他溫和安撫:“如今是在家中,隻你我二人,但說無妨。”
阿姒心想她又不傻,士庶天隔,她怎會願意做士族子弟的玩物?
但這話若說了,夫君怕是要誤會她選他是因彆無選擇——雖說也的確如此。阿姒便道:“我當初求你帶我逃離時便說了我喜歡你,既心有所屬,又怎會移情彆戀?至於那位公子,
“不得不說,他姿儀不凡,是位女子都得多看兩眼,但他身邊不乏美人,不過是隨意看了我一眼,況且,”
“況且什麼?”
晏書珩慢悠悠地接話。
阿姒回想那雙和煦的含情目,像個閱人無數的老者般搖搖頭:“那般溫文爾雅的男子,又生了雙天生含情的眸子,怕是看塊磚都是一眼萬年,看株草也情意綿綿,我還是喜歡夫君這樣的,雖內斂些,但眼裡隻有我……”
晏書珩被她氣笑了。
他伸出長指要輕點她額際,在將將觸碰時又收了回去,輕嗤:“還是因為得不到。若他隻鐘情於你,就沒我什麼事了,可是此意?”
阿姒無辜又無奈:“冤枉啊。”
他似笑非笑的:“你對他的行蹤百般留意,既不願被獻給權貴,他遇刺對你而言豈不是好事?”
雖說江回素來淡漠,但阿姒知道他連道旁流民都會施救,怎會無故慶幸無關之人遭遇不測?
除非他是那刺客,但顯然不是。
大概是又醋了。
她解釋:“我不願被獻權貴,是因心中有你,此事雖因他而起,但與他無關,我咒他不虞,豈不缺德?”
晏書珩無可奈何地笑了。
“罷了,橫豎他也棒打鴛鴦了,你即便怨他也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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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一番後,晏書珩在暗衛護送下,帶著阿姒出了門。
他抱著她坐在馬上,將人整個圈在臂彎,但仍留有餘地,並未緊貼。
手隨意控著韁繩,馬兒偷懶,他也全然不管,隻是閒逛。
經過一處鬨市,嘈雜人聲令阿姒頭疼,她扯扯他袖擺:“夫君,這兒好吵,我們尋個安靜的去處好麼?”
“好。”他應了,但馬還是行得慢慢悠悠,阿姒不禁訝異。
江回平日不喜在人前露麵,這會竟騎馬帶她招搖過市。
儘雖說她本就不夠了解他的喜好習慣,但這變化似乎有些大。
她指尖動了動,再次拉住他的袖擺,很自然地捏了捏那袖擺料子,停留稍許辯清觸感後再收回。
身後人忽地低頭:“怎麼了?”
阿姒右手拇指和食指仍保持捏住料子的姿態,她將手收入袖擺,輕聲道:“沒什麼,方才沒扶穩。”
衣料的觸感仍殘留指端。
阿姒眉心漸漸凝起。
江回先前的衣裳都是尋常料子,但今日這衣料出奇的好,袖擺有些輕微的粗糙,當是繡線的觸感。
這會離得近,她似乎聞到他衣袍上散著一股淡淡清香。
說不上來是什麼香,但應當不是廉價香料,氣息淡雅沉穩,且味道極淡極淡,不像是熏了香,像是在一個燃著香又栽種竹子的地方待久了。
他何時這般講究了?
她失神時,晏書珩垂眸看著她僵硬屈起又鬆開的纖長蔥指,她右手微僵,似是摸到了什麼不該摸的。
青年垂眼凝著她,眼底非但未露出戒備,反有微芒亮起。
這幾日他可謂是破綻百出。
語氣並未全然模仿她那夫君,衣衫更是未換成尋常布料的,僅僅是摘去玉佩,換上利落的衣袍。
或許她尚可用“是她自己多心”這般理由說服自己,但對自小浸淫在爾虞我詐中的人,已算極愚蠢的漏洞。
之所以不用心遮掩模仿,隻是逗一逗阿姒,看她能否察覺。
察覺之後,又會如何?
晏書珩眼中異彩一閃而逝,像燭台爆出的星子,又像被勾起狩獵欲望,要與獵物周旋的狼。
很快他的目光重歸煦然。
晏書珩一手環擁著阿姒,連帶持住韁繩,空出的那隻手探入她袖中,握住了那隻纖細的腕子。
指腹剛觸到她手心。
阿姒下意識甩手,質問湧到嘴邊,被她壓下,便成了赧然的嬌嗔:“大庭廣眾的,乾嘛啊……”
晏書珩稍稍低頭,仿著那位江郎君的語氣,幽然問她:
“手怎麼了,有何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