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間,頭頂間傳來一股溫熱,師父輕柔地撫摸著她的發,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綰兒,你長大了,如今你該獨自承擔起自己的人生……於道各努力,千裡共同風。若是有緣,你我定會再見。”
若是有緣,你我定會再見。
少女終是忍不住,在那滿是檀木香的溫暖懷抱裡,落下一滴晶瑩的眼淚。
……
宋綰睜開雙眼,眼眶微紅。
秋瑤見狀,滿臉驚慌道:“小姐,小姐你怎麼哭了?”
宋綰搖了搖頭,隻是怔怔地看著手中的白玉鎖鏈發呆。
師父,你早就知道今日之事了,是嗎?
你是來幫我的,對嗎?
無人應答。
隻有微風陣陣,溫柔地拂過她輕柔的發絲。
她小心地將白玉鎖戴在脖頸之間,鎖鏈的瑩瑩華光更襯的她膚光如雪,姿容如玉。
良久,她的眸色由暗轉明,逐漸變得澄澈清朗。
她看向一旁的沉香,緩緩道:“阿瑤。“
“綰綰,你沒事吧?” 這個小忠仆臉上是一派擔憂的神色。
秋瑤自小就和宋綰一起長大,當年若不是小姐將奄奄一息的她撿走,她早就被奴市的那一群畜生分食了。
這些年小姐也待她極好,跟親生姐妹無甚區彆,她們朝夕相處,沒人比她更了解小姐的脾性,小姐自小就與旁的女子不甚相同,生為丞相之女卻從不和彆的貴族小姐交好。
不喜社交就算了,可宋綰偏偏對兒女情長之事也不甚在意,隻是一味潛心修行,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離開京城,像她師父一般自由自在。
看著小姐悶悶不語,她心裡也特彆不是滋味。
宋綰沉默半響,許久,似乎下定決心似的深吸了一口氣,道:“阿瑤,你我自小便一同長大,我已視你為親生姐妹,如今,我能信你嗎?”
秋瑤聽聞,已是雙腿跪地,目光澄澈毫無雜念,誠懇道:“多年前小姐將奄奄一息的我從奴市中救出,秋瑤便發過誓,此生此世甘願為小姐效犬馬之勞,萬死也在所不惜。”
宋綰聽了,卻是立刻將她從地上拉起,捂住她的嘴巴蹙眉生氣道:“彆老提死不死的,呸呸呸,多不吉利阿。況且你是我好不容易救來的,我可舍不得讓你死。”
似乎想起什麼,她又補充一句道:“還有,以後不用老叫我小姐小姐的,聽著煩。”
秋瑤旋即笑起來。
她這個主子,麵冷心軟,是她修了萬世的福,才能在此生遇到她這樣好的人吧。
宋綰也笑了起來。
少女們的笑容燦若驕陽,猶如春日般溫暖。
往外望去,此時,玉清閣滿院的桂花倒是開的極好,微風吹來,滿目飄香,沁人心脾。
主仆倆便對著滿窗的桂花,細細地商討起來。
*
青鬆落色,金桂消香。
窗外,黃昏深了一些,夜色尚淺。
一玄衣侍衛穿過長長的門廊,腳步倉促,驚起林中圈養的飛禽。
忽而,他蹲下身來,朝前一拱,畢恭畢敬道:“主公,丞相已接下了大殿下的聘禮。”
從他的視角往前望去,便見一少年,墨衣紅綾,劍眉星目,一頭墨發高高束起,原本閉著的雙眸如今睜開,那樣的雙眸,清如水亮如晝,仿佛湖泊中的黑曜石,銳利幽深,。
此時那少年淡然開口:“還有呢?”
“此次查探途中,還在丞相府附近發現了不少晉王的探子。”玄衣侍衛接著說道,“他們似乎有意盯著宋姑娘的一舉一動。”
“那便殺了。”
少年的語氣依舊淡然,神情沒有絲毫的猶豫,似乎隻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是!”
領了旨意,那玄衣侍衛便化作一團黑霧,消失不見。
清風微佛,吹動少年的衣擺,他垂下眼眸,纖長的睫毛落下灰色的陰影。
及笄之禮,成親之宜。
沒想到時間走得這般快。
重來一世。
他已不再奢求與她相愛。
隻想她能熱烈自由的活著。
為了讓她再不重複上一世的痛苦,他暗中替她打點好一切。
想著她能安安穩穩的度過這一生,便是永遠成為她的影子,他也甘願。
可奈何天不遂人願。
今世他已刻意避免與宋綰相見,可她還是被慕晉元盯上,一切在他的乾預下應當已有所不同,可似乎還是走向同一個結局。
難道即使前世不是他來求娶,即使沒有他,她的命裡也必有此劫嗎?
他想起那日,風雪翻飛,她一襲紅衣一躍而下。
心中兀自一痛。
這一世,他再不能失去她了。
窗外,暮色四合,少年望著遠方已快消失的日光,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