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結發是為夫妻。”(1 / 2)

逛街回來的九郡主雙手托腮,雙目無神地盯著滿桌子的東西,深深陷入自我反省。

為什麼一轉眼的功夫她就買了這麼多東西?而且,她為什麼要買兔耳朵帽子?是牆上掛著的那兩個鬥篷不夠她用嗎?

加上對麵那個白色的水囊,她已經有三個水囊了,就因為那個白色長得好看……長得好看了不起?

她還買了一堆毛茸茸的襪子,顏色和款式過於粉嫩,少年毫不猶豫拒絕了她的無私分享。

送不出襪子的九郡主數了數,一共八雙粉色襪子,都是冬天穿的。

她正往腳上比劃尺寸合不合適。

小鈺很喜歡她買的一雙兔兒鞋,正踩著兔鞋高高興興地到處蹦躂,和屋子裡的花草說話不夠表達她的快樂,猶豫片刻,終究還是勇敢地往少年眼皮子底下湊。

罕見的,少年沒有像往常那樣嚇唬她,反而垂眸瞧著她鞋子上的四隻兔耳朵,偏過頭,若有所思地瞥向拿著襪子正沉浸於悔恨之中的九郡主。

小鈺年紀雖然小,但她以前看多了阿娘和阿爹的吵架,經常能在他們發火之前感覺到“阿娘又要和阿爹吵架”,因此,她很快就發現少年對她的兔兒鞋產生了興趣。

“壞蛋哥哥也想買兔兔鞋嘛?”小鈺悄悄看了眼完全沒注意到這邊的九郡主,小聲問少年。

少年逛街的時候買了一包炒花生,心不在焉地剝著,聞言也隻是輕飄飄給了她一點目光,倒是沒有露出任何不耐煩的表情。

小鈺膽子大了點,努力爬到他身邊的凳子上:“姐姐藏了一隻兔兔帽,和小鈺的兔兔鞋一起買的。”

少年往嘴裡拋了顆花生米,完全沒有因為她是小孩子而給她特殊關照,涼涼地瞥她,看似友善地笑道:“看來你是又忘了上次看見的東西,要不要再讓你看一次?”

想到在山上看見的他藏在身後的那雙可怕的手,小鈺頓時睜大眼。

少年單手托腮,另一隻手的指尖故意輕敲桌麵,篤,篤,篤,有節奏地喚醒小孩子內心的恐懼。

在某個瞬間,白皙手背驟然浮現一絲細微的凸起,皮膚之下有柔軟無骨的東西在湧動。

熟悉的景象叫小鈺立即害怕地倒退一步,眼圈都紅了,鼓起勇氣帶著哭腔大喊:“我、我才不怕你!”

嘴上這麼說,下一瞬卻委屈巴巴地朝屋子裡的九郡主跑去求抱抱。

對於嚇跑小孩子這種事,少年並沒有一絲愧疚,反而有些無趣。

九郡主埋在一堆日用品中挑挑揀揀,扔掉這個心疼,扔掉那個也心疼,最後不得不下定決心再去買個更大的包袱。

見小鈺又一副要哭的樣子,她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伸長脖子大聲問外麵若無其事的少年:“你又跟她說什麼了?”

少年剝著花生殼,頭也不抬:“沒什麼啊,就是稍微滿足了一下她的內心需求。”

“內心需求?什麼內心需求?”九郡主走出來,“不然你也滿足一下我的內心需求吧。”

“她想看我的蠱,我怎麼好藏著掖著?就好心讓她看咯。”

少年習慣性想卷小辮子,卷住頭發才想起來他今日隻束起長發,沒有閒心編辮子,不太習慣地收回手,耷拉眼皮懶散道:“你有什麼內心需求?說來聽聽,說不定我當真可以滿足你。”

九郡主隻當他說笑,想到他方才的話,隨口道:“要不你讓我看看你的蠱?”

“好啊。”

九郡主愣了下:“要沒看過的那種。”

少年單手翻轉,玄青窄袖下的修長手指緩緩張開,掌心托起一隻暗紅色的蠱,蠱蟲拇指大小,與其他蠱蟲不同的是,這隻蠱身上有黑色的花紋,正撅著屁股一聳一聳地吃他的花生米。

“它竟然會吃花生米?”

九郡主很久沒見他拿出新的蠱蟲了,這些日子都隻能和小易一塊兒玩,當下眼睛亮起,滿臉都寫著躍躍欲試。

“大餐前的開胃菜而已。”少年姿態閒適,語氣更是輕描淡寫。

九郡主不知道它的大餐是什麼,以為和少年之前的那些蠱差不多,喂點普通的大餅就行。

少年百無聊賴想的卻是不能厚此薄彼,那個說書人專門留給老大吃獨食,老二老三鬨了他一整晚,否則他也不會因為兩顆栗子而被阿九看出他的不對勁。

哪裡是什麼栗子和魚不能混合吃的身體問題,從頭到尾都隻是因為他的蠱在躁動罷了。

“這是什麼蠱?好漂亮呀。”一無所知的九郡主越看越手癢,想摸。

少年打了個哈欠:“食人蠱。”

九郡主伸手戳戳那隻看起來相當漂亮的蠱,軟軟涼涼的,滿足道:“食人蠱?這麼漂亮的蠱,你騙我呢?”

“中原不是有句話叫越漂亮的東西越危險?”

少年虛眸看向試圖反抗九郡主觸摸的食人蠱,眼神不鹹不淡。

正要張大嘴巴露出尖利牙齒嚇人的食人蠱猛地一僵,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貓,驚得一下子弓起軟趴趴的身體。

九郡主自認沒見識,非常驚訝地“哇”了聲,眼底閃閃。

食人蠱身體更加僵硬,在少年溫和的眸光下緩緩縮起弱小的身體,不情不願地伸出光禿禿的腦袋,假裝友好地蹭了蹭九郡主的手指。

九郡主見食人蠱對自己的觸碰並不反感,甚至還肯親近她,心情大好,膽子稍大。

少年說過,有些蠱討厭人類,不僅不願意讓人碰,有時候脾氣大了還會咬人。

但九郡主從未遇見敢咬她的蠱。

一定是因為她人美又心善。九郡主自信地想著,忍不住讚賞道:“你的蠱和你的人一樣,都非常有眼光。”

少年垂眸笑了聲,沒有否認。

“話說回來,其實越漂亮越危險這種話都是相對而言,也不是絕對的嘛。”九郡主用指腹輕輕撫摸食人蠱,沿著蠱身的詭異花紋遊動,自豪道,“看,它就很溫順。”

食人蠱屈辱地蜷縮起來,在心中破口大罵她懂個什麼蠱。

九郡主詫異:“咦?它縮起來了,像含羞草,它這樣也是在害羞嗎?”

它是在努力壓抑想要吃掉你的欲望。

少年麵不改色點頭道:“對,它比較害羞。”

“哇,它好可愛啊,還會害羞。”九郡主忍不住再次摸了摸食人蠱,沒有察覺到腦袋上被忽視的易容蠱很不開心地打了個滾。

食人蠱一點也不想被誇可愛,它明明是最凶猛的蠱,於是氣呼呼地將自己團成個圈,留下個花紋最多的屁股對著九郡主。

九郡主驚喜地戳它屁股。

食人蠱被戳得愈發自閉。

小鈺在一邊看得眼含羨慕,趁他倆不注意時手腳並用爬到凳子上,眼巴巴望著那隻被迫膽小的食人蠱。

九郡主看少年:“小鈺可以摸嗎?”

少年似笑非笑,沒說不可以,也沒說可以。

九郡主正琢磨他不說話是什麼意思,小鈺已經試探性地伸手去戳了。

方才還溫順著的食人蠱登時咧開嘴巴露出一排尖銳鋒利的牙齒,從身體裡發出一道森寒且刺耳的“嚇”,像受到攻擊的毒蛇。

倒黴的小鈺又被嚇哭了。

旁觀全程的九郡主:“……”

她看看那隻縮回腦袋繼續撅屁股裝死的食人蠱,又看看一臉無辜的少年,聽著小鈺的哇哇大哭,忍不住喃道。

“你的蠱果然和你這個主人一模一樣啊。”

一樣的愛嚇唬人。

……

夜深露重,窗外掛起一簾彎月,有輕微且熟悉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半夜被噓噓憋醒的小鈺小心翼翼爬下床,她不想吵醒九郡主,小孩子也可以自己做自己的事。

正躡手躡腳地蹲著噓噓時忽然聽見門外的腳步聲,小鈺眼睛睜大,雙手緊緊提著褲子,有些怕怕地縮起腦袋,等著門外的人推開他自己的門進去睡覺。

片刻後,門外的人並未如她所願,反而慢悠悠停在九郡主的門前。

小鈺狠狠吸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