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慎言考中院試,姐弟三人去祭拜俞氏,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亡母。
他們不是時時過來祭掃,俞氏的墳前已經落了厚厚一層枯葉,祭台上全是塵土。姐弟三人清理一番。
俞氏生前愛乾淨,必然不喜歡這樣臟亂。
俞慎言跪在墳前自責道:“娘,孩兒不孝,知道你被人毒害,卻沒能力為你報仇。娘,你且等孩兒幾年,孩兒定為你討回公道,將你從高家接出來。”
這一句接出來,讓俞慎微和俞慎思心中微驚,紛紛看向他。
俞慎言知曉他們疑問,解釋道:“娘素來嫉惡如仇,若是娘現在還活著,知曉自己被枕邊人毒害,必然不願再入高家門,不願再做高家婦。”
如今他們姐弟力量太微弱,過繼已經是高家最大的讓步,更莫談將母親的墳從高家的祖墳中遷出去。讓高明進與亡妻和離更是妄談。這是當著天下人的麵打高明進的臉,打高家人的臉,讓他們受世人指責。
“大姐,我想娘在這兒也一定不開心。”
俞慎微看著母親的墓碑,母親生前為高家操持裡裡外外沒得高明進憐惜,死後還要為高明進前程和名聲鋪路,母親豈會不恨。
她亦對著俞氏道:“娘,你先委屈幾年,女兒和弟弟們定會接你回俞家。”
俞慎思聽著姐弟二人的話,沉默未言。此事說起來不過一句話,做起來卻是千難萬難。若不能有與高明進,與高家相抗衡的力量,這件事就隻會成為妄談。
如今高明進在朝為官,續弦又是吏部尚書愛女,無形中已經結了一張關係網。而他們姐弟,也隻有俞慎言有點出息,還隻是一個小小的秀才。就算俞慎言科舉之途順利,可以入朝為官,那也是多年後。屆時高明進或許已經身在高位。
鬱悶幾息,俞慎思又樂觀起來。
世事多變,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將來的事誰說得準,事在人為。
從牛山下來,姐弟三人去村裡看望老族長一家。進村後見到梅兒抱著孩子,繈褓中的孩子肥嘟嘟臉蛋,甚是可愛。
梅兒見到俞慎微白了一眼,撇撇嘴嘀咕一句什麼朝娘家去。他身邊的虎頭笑嘻嘻地準備與他們打招呼,被梅兒給叫住。虎頭衝自己大姐皺了下鼻頭,還是和他們打招呼。
“暖姐姐,大昭哥,暘兒,你們近來可好?”
讀了幾年書,也長大了,說話落落大方。
三人笑著回應。虎頭這才笑著道了聲彆,跟著大姐回家。
到了老族長家,與葛氏閒談中得知,梅兒頭胎是龍鳳胎,這是何等好事,奈何月子裡梅兒沒照顧好,兒子沒了,全家責怪她,前些天又和範郎吵架就跑回娘家來。
葛氏感歎一聲:“這孩子就是以前在娘家被她娘慣壞了,兩口子過日子哪有不磕磕絆絆,她動不動就回娘家,範家肯定不高興。她還讓虎頭不去範村讀書,揚言要另找夫子,這不是下範家麵子嘛。範家這回也氣了,以前回娘家兩三天範家就來人接,這回十來天了範家也不來人接。”
俞慎微此時理解梅兒為何剛剛對她那麼大敵意。她聽王嬸提過,桂嬸認為那次她懟梅兒的話是詛咒梅兒。她那次的確是要出氣,卻也算提醒梅兒曇花不祥。她並未存半點詛咒之心,她與梅兒無仇無怨。現在梅兒夫妻不和,孩子早夭,倒像是應了她當初的話,難怪怨她。
她說道:“範家畢竟讀書人家,在乎臉麵,梅兒姐鬨脾氣下範家麵子,根叔和桂嬸要給範家麵子,把大事化小。”
“你根叔兩口子也這麼想的,準備借著送虎頭去範村讀書,將女兒送過去,兩家坐下來吃頓飯將這事翻過去。梅兒丫頭卻不依,在娘家尋死覓活。現在不僅你根叔、桂嬸不給她好臉色,就她那兄弟,因為不能去跟範夫子讀書也對她抱怨。”
葛氏又感歎一句,“這丫頭太不懂事,婆家、娘家都得罪了,以後有她苦頭吃呢!”
葛氏又詢問俞慎微是否有說親,她倒是認得一家不錯的兒郎,和俞慎言一樣今年考中秀才,人各方麵都不錯。
俞慎言詢問姓名,記得見過此人一麵,的確是今年同榜秀才,十七八歲,樣貌平平,品行如何尚不知。此人大概率也入縣學,過幾日正式入學應該能夠瞧見。
俞慎微不想談論這事,借口兒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搪塞葛氏。
從高家村離開時,俞慎微又遠遠瞧見梅兒抱著孩子在溜達。
幾日後,俞慎言入縣學報道,不僅見到了葛氏提到的那位裴秀才,兩人還被安排在同一寢舍。
裴秀才給他的印象和第一次一樣,個頭、相貌平平,皮膚比莊稼子弟略顯白皙,卻又不似城中常年不勞作的那些少年郎細嫩。
閒談中,俞慎言得知,裴謙是城南三水鄉人,家中除了父母,還有一兄一妹。父母在鎮子上經營一家小鋪子。兄長讀了幾年書就不讀了,如今在縣衙裡當差。一家人供他一人讀書。
言談間,裴謙給人的感覺忠厚老實,但俞慎言不會僅憑此就認定對方品行,讀書人誰還不會偽裝幾分呢!
收拾好各自的床鋪,裴謙笑道:“俞弟今科院試是我們臨水縣最佳,今後少不得要多請教俞弟學問,俞弟莫嫌我煩才是。”
俞慎言客氣道:“裴兄彆打趣我,一次院試說明不了什麼,我讀書年月短,詩書文章比不得裴兄紮實,是我要多向裴兄學習才是。”
兩個人客套一番,便同出門去拜見教諭。
幾日來俞慎言沒有見到高晰,猜他隻在縣學掛個名,人是不過來的,還跟著蘇夫子讀書。
縣學管理不如府學正規,更不似書院那般嚴格,這樣掛著名字的生員不少,縣學也都睜隻眼閉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