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不是,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你認為不是。”
兩人視線對接。
江肆總是冷靜的,眼裡也是,有時候,這種冷靜也挺好,起碼讓人覺得真誠。
而許寧夏眼裡是倔強的,給人的感覺是這人很自信,可實際藏著小心翼翼。
江肆身體前傾,雙臂放在桌上,清冷的嗓音低沉好聽:“你有很多種方法獲得利益,我不認為你會選擇偏偏選擇抄襲。”
腦子裡有什麼一閃而過,許寧夏有一瞬茫然:“你說什麼?”
江肆重複。
但許寧夏聽不見了,她看著他一張一合的雙唇,抓住了剛剛的一閃而過。
一段她遺忘很久的記憶……
那是許寧夏和許青潯爆發的規模第二大的爭吵。
起因是在十六歲生日來臨之際,許寧夏給自己準備了一份生日禮物——山茶花紋身。
她本來也不想讓許青潯知道,免得麻煩。
但剛紋的那幾天,肩膀很疼,楊阿姨不小心碰到她,她叫了一聲,事情就沒瞞住。
許青潯大發雷霆。
許家是書香世家,底蘊深厚,骨子裡帶著文化人的驕傲和固執,對有些新潮的東西十分嗤之以鼻。
“你給我想辦法去掉。”許青潯命令,“我不允許我女兒身上有這種不三不四的東西。”
許寧夏不服,反駁:“一個紋身,怎麼就不三不四,是你有偏見!迂腐!”
“我迂腐?”許青潯點點許寧夏,“你去看看,哪個正經人家的女孩子紋這些東西?女孩子就該有女孩子的樣子!”
許寧夏反問:“女孩子該什麼樣?又或者說女孩子什麼樣,你在乎嗎?反正女孩子也是要嫁出去的,是潑出去的水。我看你就彆操心了,我丟不著許家的臉。”
砰!
許青潯揮掉桌上的陶瓷筆筒,喊道:“我看你就是想存心氣死我!”
因為這件事,許青潯讓保姆不許給許寧夏準備飯菜,他要好好治治許寧夏的不孝。
許寧夏也有骨氣,說不吃就不吃。
吵架那天是周五,許寧夏周末就被關在家裡,餓著。
她的意誌力是頑強的,但身體吃不消也是控製不了的。
餓到實在挨不住,許寧夏半夜趁著大家都睡了,偷偷去廚房找吃的。
許青潯心是真狠。
冰箱裡一切熟食全部清空,連個渣子都不給留。
許寧夏餓的兩眼昏花,靠著冰箱想哭,這時,傳來聲響。
她趕緊蹲下躲到了櫃子後麵,就見江肆不緊不慢進了廚房。
他也不開燈,和自己一樣摸黑前行,走到灶台前,點了某個按鈕,油煙機發出微弱的白光。
這是要做飯?
仗著長手長腳,江肆輕鬆打開高處的櫥櫃,取出一個小鍋。
他給小鍋接水,然後放在灶台上,從口袋裡拿出樣東西。
許寧夏快餓瘋了,見狀蹭地起來,興奮道:“雞蛋!”
江肆轉過頭,許寧夏接收到他平靜的目光,意識到自己暴露了。
許寧夏走也不是,狡辯也不是,眼巴巴盯著雞蛋,問了句:“你要乾嘛?”
江肆淡淡道:“餓了。”
說著,將兩個雞蛋放進鍋裡,打開灶火。
許寧夏忙說:“這麼晚吃那麼多不好消化,我幫你吃一個吧。”
聞言,江肆又平靜地看她。
許寧夏慶幸沒有開燈。
不然江肆就會看到她通紅的臉,丟人丟的。
不過她一向強硬,要是江肆敢拒絕或者笑話她,她就說他一個寄養在她家的,吃她家的喝她家的,這個雞蛋本來就該給她吃。
好在江肆還算識相,點頭同意了。
窗外月光如紗,盈盈柔柔落在房間內。
許寧夏和江肆圍著廚房的小桌坐著,蘸著醬油吃煮雞蛋。
許寧夏很快吃完了一個,她想問問江肆還有沒有存貨?但不好意思張口。
而江肆吃的很慢條斯理,一個雞蛋,硬是吃出法餐的講究。
許寧夏看他吃,更餓了。
她想著眼不見心不煩還是走吧,桌上又多了兩小包餅乾。
江肆說:“吃不了了。”
“我來!”許寧夏唰地拿走,利落撕開包裝,“不吃浪費了。”
她吃的像隻小倉鼠,全然沒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快吃完時,許寧夏聽江肆開口說了句話,她沒聽清,叫他重複。
江肆說:“疼嗎?”指了下她的肩膀。
想想吃人家的嘴短,許寧夏給了回答:“疼。”
“那為什麼還要紋?”
“我樂意。”許寧夏語氣很衝,一下子豎起刺來,“怎麼?你是不是也覺得我紋身是為了故意氣我爸?”
許寧夏不怕有人議論自己。
她任性慣了,做事情喜歡憑心情,是她做的,她都認,但不是她做的,一點冤枉受不了。
許寧夏以為江肆也和許青潯一樣冤枉她,放下東西要走人,就聽到——
“不是。”
江肆低著頭,聲音不大。
他頭發應該是剛洗過的,軟趴趴耷拉在額頭上,看起來很乖。
許寧夏愣了愣:“不是什麼?”
江肆依舊語氣淡淡的:“你不是為了氣許叔叔才紋身的。”
“你……你懂什麼。”許寧夏遲疑著又坐下,“你怎麼知道不是?是不是敷衍我?”
江肆說:“你如果想氣許叔叔,有很多種方法。”
“喂!我才……”
“不會偏偏選一個這麼疼的方法。”
少年說到這裡,抬起頭,嘴邊劃過一抹淺淡的微笑,帶著安撫,輕柔的仿佛窗外拂過綠葉的晚風。
讓人不易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