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舒服了嗎?”
許寧夏一直沒有反應,江肆身體不由得又前傾了些。
鼻尖隱隱繞過一縷清冽的木質香,醇厚中帶著幾分宛如雨水沁潤過的潮濕,沉穩又溫和。
許寧夏回過神,下意識嗅了下鼻子。
“乾什麼?”她避開江肆的目光,身體貼著椅背坐好。
江肆垂眸,搖頭說:“沒什麼。”
兩人恢複到無言以對的狀態。
但許寧夏的心跳還沒有完全平複下來,人也還在咂摸著那段遺忘掉的記憶。
一個人感到冤枉委屈時,能有一個人僅僅是基於對你的了解或者看法,在沒有任何實質證據的情況下就去信任你,真的很讓人感動。
許寧夏不知道江肆如今又用這樣的理由來回答她,是否依舊隻是認為她這樣的人不會去乾抄襲這樣的事。
但不管是哪樣,許寧夏感到了被人信任的溫暖。
來自於江肆。
江肆見許寧夏不說話,不好再打擾下去,說:“我先……”
“你這粥還有嗎?”許寧夏捧著碗,“我沒吃飽。”
“……有。”
許寧夏埋頭喝粥。
借著粥做掩護,她的嘴似乎軟了那麼一點,主動開了口。
“我沒抄。”
“網上的錄音是惡意剪輯的,還有那個手稿對比,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一個設計師再怎麼抄襲都不會把袖口處作為點綴的圖案樣式抄到一模一樣。傻嗎?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是抄的。”
但不幸的是,也恰恰是這點把許寧夏給錘死的。
微博裡成百上千的私信,大多數人質問的都是這個問題,說她是不是腦乾缺失,抄到這種程度做什麼設計師?趕緊滾出設計界。
最狠的,有說她乾這種缺德事,一定會遭報應,連父母也逃不過,因為是他們教育出她這種抄襲狗。
看到這條消息時,許寧夏冷笑。
不巧。
她早就沒有媽了,就彆拉著跟她一起遭報應了吧。
許寧夏有時十分不解,為什麼有人會對一個陌生人懷揣這麼大的惡意?
就因為網上的某個帖子?某條微博?
江肆抽張紙巾遞過去,說:“嗯,明白。”
“明白?”許寧夏接過紙巾擦擦嘴,“你明白什麼?”
“你沒抄。”
“萬一我這是瞎說騙你呢?”
江肆頓了頓,像是在思考,過了幾秒才說:“你應該不屑騙我。”
他這副認真嚴肅的樣子,好像是在給什麼醫學難題下最終結論,看得許寧夏一個沒忍住,噗地笑起來。
她這一笑,冷豔的臉頓時嬌俏起來。
琥珀色的瞳孔含在眼眶裡,像泡在星河裡的琉璃珠,漾著光。
江肆猝不及防,喉頭縮緊,呼吸卡在胸和脖子之間,難以舒暢。
他低下頭,一張平靜的麵孔不露半絲波瀾,可心裡卻有如狂風呼嘯,台風過境。
許寧夏能笑,心情也就好了。
她繼續喝著甜甜的粥,飛快地說了句:“謝謝。”
聲音很小,江肆根本沒聽見。
他也沒問,轉而說:“今天的事,高焰不是故意的,我替他和你道歉。”
許寧夏說:“你都說不是故意的,還道什麼歉?而且……”
“嗯?”
“看在這粥的麵子上。”
以及,那份信任。
但許寧夏把它歸在那句謝謝裡了,才不會特意說。
午後時光悄然流逝。
陽光不再那麼強烈刺眼,成片成片的白雲懸在天空中,小院裡的蟬鳴也歇了下來。
許寧夏吃好喝好,看江肆跟一尊冰雕似的坐在那裡,就像以前一樣,想要逗逗他。
“我問你啊,”許寧夏敲敲桌子,“今天餐廳的那個女服務員是不是喜歡你?”
江肆沒聽清:“什麼?”
“裝傻充愣就沒意思了吧。”許寧夏說,“你今年二十七,又不是十七。女孩子喜不喜歡你,你不知道?人家小姑娘都臉紅了。”
江肆望著對麵女人沒心沒肺的狡黠模樣,想起中午餐廳的那一幕,脈搏霎時沉下來。
“不知道。”
“那你幫人家?”
江肆還是那句:“不知道。”聲音冷冰冰的,氣壓也很低。
嘿,本小姐這脾氣。
不就逗兩句麼,怎麼感覺還不高興了呢,剛才還好好的。
“你自己主動的,還不讓……”
“和你無關。”
大約是以前欺負人欺負慣了,加上被欺負的對象從不反抗,許寧夏沒嘗過被嗆的滋味。
現在嘗到了,很不舒服。
有種熱臉貼人冷屁股的尷尬。
許寧夏垮下臉起身離開,江肆突然探身來拿她的碗。
許寧夏是忘了還要刷碗,不是懶到連碗都不去刷,她也不會叫替她做飯的人再去為她刷碗。
所以,江肆抬起碗的時候,她伸手要把碗拿回來,沒想就這麼抓了江肆的手一下。
江肆手上溫度燙的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