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還疼不疼了?”……(1 / 2)

山海謠 畫七 6482 字 7個月前

山海謠12

時隔十三年,楚明姣又一次踏足神靈禁區。

禁區隔段時間便被精心養護,叢山峻嶺依次盤旋,草木葳蕤,溪流澗澗,放眼望去,不遠處的山丘間隔出的方形地裡,甚至種了些稻穀秧苗,燈影籠罩過去,秧上已經掛上了沉甸甸的麥穗,泛著青黃,將熟不熟。

能在這一場接一場的風雪中存活下來,這秧苗應當是經過靈農們研究著改良出來的,生命力極其頑強。

和記憶中的樣子沒有很大分彆。

路過一棵青杏樹,楚明姣停了停,問身側的人:“潮瀾湖心的萬劍陣還能用嗎?”

兩人成婚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這片禁區完全被楚明姣隨心所欲改造。

陡峭絕壁沒了,三步一座的涼亭沒了,就連窗欞下那叢寫意風流的芭蕉樹也不曾幸免於難。彆具一格的長廊彆院拔地而起,無人無津的雪山巔高樓矗立,樓裡掛滿各式各樣的花燈,不論春夏秋冬,有風吹過,那必定是一片螢螢火海。

這些布置還說是無傷大雅,可劍修對劍,總有常人不能理解的狂熱追求。

再漂亮的姑娘也無法免俗。

禁區曾經處處是劍陣,最為過分的時候,連樹上都懸著劍。兩位祭司與江承函商議事宜,一不留神,頭頂便下起劍雨,大祭司倒是樂嗬嗬的慈眉善目,二祭司卻被氣得不行,動不動就急眼跳腳。

這些都是楚明姣一時心血來潮的小打小鬨,傷不了人,真正的殺招是萬劍陣,被她布置在潮瀾河河中心,那是她修本命劍時的閉關之地。

藏匿得很隱秘。

“能用。”江承函頷首,眉眼清潤,音線似流泉:“禁區一切如舊,你的東西無人動過。”

楚明姣抿著唇扯了下嘴角:“我今夜去陣中閉關。”

“這次被老頭罵回來,楚家礦山那邊的事還沒處理完呢,我過兩天還要出去一趟。”

這是個像露水一樣澄澈的姑娘,她從來坦蕩磊落,一有點謊言欺瞞,乃至勉強,全都寫在眼睛裡,明明白白的一覽無餘。

楚南潯墜落深潭至今,已有十三年整。她強迫自己放下,如約回到潮瀾河,可以和他平常說話,可心中仍有芥蒂,做不到同榻而眠那樣親密。

畢竟那藥,也不是真的能將前塵忘儘。

人之常情。

江承函順著她停下腳步,溫聲道:“明姣,任何時候,你想做什麼,便做什麼。”

“不必勉強自己。”

楚明姣眸色微微閃爍,半晌,像是被看穿了一樣,頗有些彆扭地嗯了一聲。

他在原地駐足,月光透過雲層照下來,將那截身段拉得更為孤拔頎長,給人種無法言說的清臒貴氣。他的語調始終溫柔,除了溫柔,不見其他。

這一刻,即便楚明姣心裡明鏡似的清楚,忘前塵是假,回潮瀾河是假,和他說話,抱怨全是假,如今神情也慢慢的裂出一道縫隙,心裡幾乎是止不住地咯噔一下。

她看不透眼前這位神靈的真正情緒了。

多可笑。

楚明姣居然連江承函最基本的喜怒也看不出來了。

她突然抬手揉了揉眼睛,從他手中將手指抽回來,含含糊糊地丟下了句:“我走了,你也回去吧。待久了又要下雪,這稻子能長出來也挺不容易的。”

說完,足尖一點,身影如雨燕一般,徑直朝潮瀾河河中心去了。

汀白與春分急急跟上。

片刻後,楚明姣停在萬劍陣陣中,她揮手往身後掃開一道結界,有條不紊地吩咐:“將我住的屋子打掃一遍,東西都擺好,還有,汀白你去神主殿,說我通行潮瀾河的腰牌丟了,讓他們再給我製一塊。”

汀白立馬應了。

腳步匆匆離去,偌大的劍陣中驀的安靜下來。

楚明姣並沒有觸發劍陣,她盤腿在劍陣邊上坐下來,指腹搭在最外圍那柄銀劍劍柄上,無意識地摩挲,腦子裡放花燈一樣想了許多事情。

不知想到哪,她倏然轉動著手上的靈戒,翻了翻,從裡麵找出一卷用紅綢帶係著的卷軸。

這卷軸她其實看過許多遍,但每次拿出來,總要打開再逐字逐句地確認,才覺得心安。

她卷開看了看,手指落在最後一個字上,終於滿意了一樣長舒口氣。半晌,又折回來拍了拍卷軸,不自覺翹了下嘴角:“放心吧楚南潯,我現在可不是小孩子了,肯定救你出來。”

隻要楚南潯回來,本命劍出再大的問題,不論是心境上的,還是修為上的,她都能處理好。

除此之外。

山海界的深潭始終是個隱患,千年萬年前死在深潭的那些前輩她素未謀麵,想幫也有心無力,她那時還未出生呢。但經過楚南潯與蘇韞玉的事後,她意識到,這東西就跟和火藥似的,太過危險,隨時就炸開了。

這樣絕對不行,他們必須解決這個問題。但眼下也急不來這個事,等人齊了,總能找到辦法慢慢推進,縝密布置。

三個臭皮匠還賽過諸葛亮呢。

她,楚南潯和蘇韞玉三個聯合起來,橫推山海界都不成問題呢。

江承函雖然固執己見,但如果真被他們找到了好的解決方法,他沒理由不答應啊。

那個將楚南潯推進深潭的“允”字實在太過分了,她記得死死的。楚南潯回來後,如果江承函能正兒八經和她道歉,她看在曾經的份上,不是不可以和他握手言和,冰釋前嫌。

一切都將回到從前的模樣。

但這些假設的前提是,她得去凡界。

前麵她鬨了這麼一連串的事,已經證實過,楚,宋,蘇家都沒有界壁的影子,說明界壁不在五大家族手中握著。這樣的東西更不可能在小宗小族手裡捏著,那極有可能是,它們集中到了潮瀾河這片地域,在諸多神使,長老,祭司,甚至江承函的眼皮底下放著。

這無疑是最讓這群人放心的做法。

開啟界壁之門需要些什麼,楚明姣暫時還不清楚,但心裡隱隱有幾種猜測。要麼是神主宮執事們的腰牌,要麼是那幾位祭司的祭司令,最為可能的,還是江承函的手印。

既然無法確認,那就一一試一遍好了。

楚明姣拿出支筆,又翻出一卷竹簡,緘默片刻後提筆落字。

——汀白天真是天真了點,但勝在聽話衷心,做事也麻利,雖然一心想撮合她和江承函回到從前,還屁顛屁顛總聽汀墨的話,但真逼著他選一個,毋庸置疑,肯定是向著她的。

——春分做事細心,嘴牢,而且很能揣度人心思,修為不說出類拔萃,但在一眾侍從裡,也屬於翹楚之流。

——蘇韞玉作為當事人之一,自然不用說,必定會被牽扯進來。身為昔日的蘇家二公子,他眼界廣,見識多。最重要的是,身上好東西不在少數,關鍵時候,能頂上大用。

讓楚明姣有些猶豫的是,她要不要帶個藥師去凡界。

她的劍心不穩,若是中途出了什麼事,總不能滿凡間找藥師——有沒有那個能力另說,主要她不是普通劍修,本命劍太過稀少惹眼,真正有見識有眼力的人未必不能順藤摸瓜把她的身份猜出來,她有許多顧忌,不能將山海界扯進來。

經過幾番思想鬥爭,楚明姣還是決定讓汀白改日找個借口把嚴老頭叫過來。那是自己人,用得也放心。

這樣一來,在九月十七之前,她需要做三件事。

一,將潮瀾河各處走一遍,試探確定界壁可能存在的地方。

二,準備在凡界需要用到的東西,還要一張詳細的凡界地圖。

三,想辦法讓江承函朝界壁方向出手,讓他作為一柄“鑰匙”,打開界壁通道。

一切理順之後,楚明姣將卷軸小心卷好,丟回了靈戒裡。

她並沒有在劍陣裡待很久,天才剛泛起亮光便出來了。

在汀白等人的眼裡,忘前塵在她身上的作用,好似真就隻變化在對江承函的態度上,其餘性情喜好,一如既往,半分不變。

為什麼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