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務 哪還有他沒得罪過的(1 / 2)

自古鹽鐵就是國之要務。

梁國和衛國是陳國藩屬,早在陳國與靖國合並時就立國建邦。

陳、靖兩國祖上有親,一直和睦相處,後來兩位皇帝締結良緣,天下得以一統成為現在幅員遼闊物阜民豐的陳國,天下太平長治久安,也算是人心所向。

當今陳國皇帝名為燕戎,卻以無為而治,對梁衛的管製並不算嚴苛。兩國各有王室世代延續,有自己的朝廷和軍隊。還有鹽鐵自治之權,每年隻需上交小部分進貢陳國,其餘所得都收歸國庫。

鹽是日用之物,家家戶戶都離不得,用量之大可以想象,單價再低總算起來也是相當可觀的一筆數目了。

向來食鹽都是官方經營,不允許私家囤積。要囤鹽販賣的,必須在官方登記存檔,拿了鹽引才算正當,否則就是違法重罪。

既是利潤不薄,必然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分上一杯羹的,各地鹽商背後都有盤根錯節的朝廷勢力。

梁國都城奉安吃的鹽都是周家販的。周家當家人周靈安有個妹妹叫周筠安,是梁王次子馮灼的偏房。

有這層關係在,周家生意做得便利,每年拿鹽引都與彆處不同,總是先拿貨再給衙門交款,甚至售出當年貨物後回流了資金再交款也是使得的。

如此,周家既得了鹽,手頭又寬綽,隨時周轉得開。拿了鹽引,又去攏其他生意,雙管齊下,所以家業越來越大。

周家買的鹽是青州產的,辦好鹽引之後,官鹽由青州鹽曹遣人護送,經澄河水路北上。

年年如此,從前沒出過岔子,今年卻壞了事——

青州那邊的鹽運使司照舊是先發官鹽再收稅款,然而運鹽船快到奉安竟然泄露側翻,整整八船官鹽在城外禦帶溝傾覆。

如此一來,周家沒收到官鹽,青州鹽運沒收到稅款,兩頭都虧空著,誰也不願意啞巴吃黃連自認倒黴。

周家說反正鹽沒到手,隻當是今年沒做生意,少掙一點,不追究了。青州卻說沒那麼便宜,鹽已出庫,怎麼能當成沒做這筆生意?你還不追究?我們倒要追究到底!從前得了好處,如今拍拍屁股就想把自己摘個乾淨?

生意場上向來是有利一張笑臉,沒利翻臉不認人。兩邊鬨得很難看,私下無法善了,所以打起了官司。

這還不算完。

近日奉安市麵上多有私鹽流通,官府拿了幾個宵小處以嚴刑以儆效尤,但財帛動人心,為高昂利潤鋌而走險者大有人在,殺頭腰斬都刹不住買賣私鹽之風。街頭巷尾,但凡是有交頭接耳的,都可能在進行私鹽交易。

梁王點了禦史清查鹽務,可半個月過去毫無進展。

眼看著此事就要成一筆糊塗賬,於是梁王讓薛照接手。

這樁案子可不好辦。

巡鹽禦史去了青州,和當地官員扯皮。奉安城裡,刑部、大理寺吵了半個月都沒定論,都察院加進來也隻是吵得更厲害。

案子沒人實打實去查,都在攪渾水。

官場上都是積年趨利避害成了精的老狐狸,誰看不出其中厲害?

官鹽沒了,私鹽興起,二者之間怎會沒有關聯?既有關聯,鹽船傾覆就不是意外。既非意外,就有幕後主使。敢做如此大案的,豈是善類?此案牽扯太深,太容易得罪人了,稍不注意就要引火燒身。

誰願意乾這吃力不討好的活?互相推諉扯皮不是當官的不聰明,而是太聰明了。丟開體麵跳腳罵街不過是緩兵之計,都想把自身從麻煩裡摘出來罷了。

於是,薛照一來,各方竟出奇的恭敬配合,唯唯諾諾點頭不迭,萬事讓薛掌印做主,什麼得罪人的事都讓他去乾。

反正,整個奉安,哪還有他沒得罪過的?

薛照也不負眾望,辦案第一天就直接拿了周靈安投入緝事廠大獄。

周靈安在大獄裡跳著腳罵薛照無法無天肆意妄為,他妹妹周筠安也在二公子懷裡哭得梨花帶雨,讓夫君快想辦法救出哥哥。

馮灼又煩又怒,一腳踹開緝事廠大門:“薛照,你再猖狂也不該欺辱到我頭上!”

薛照預料到他會來興師問罪,早就在大堂裡等著了。

一壺熱蜂蜜水,一盞糖蓮子,薛照一身紅衣眉目冷豔,自顧自地吃著甜食。

馮灼更加惱怒,上前就要摔壺跌盞,薛照冷冷看他:“私鹽量大且貴,得來的錢財又不上稅,真適合招兵買馬,好好造一場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