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大豪紳士族的房屋田產全部封存,金銀珠寶錢財等記檔後要全部帶回潛北,這時就顯出席薑帶上老管事關寧的好處了。
編軍入隊席銘還行,但讓他記賬他頭疼,直對席薑道:“多虧你有先見帶了關管事來,這下不用頭疼了。”
在四造的最後一天,席薑找到席覺:“這是四哥記下的人冊,二哥覺得要如何分配去留,可否幫我看看。”
席覺抬頭看她,她額上沒有敷藥,傷口隻餘一條紅痕,但是比剛受傷時還要紅、還要顯眼。
他忍不住問:“為什麼不處理一下,四造繁錦,名醫不少,落下疤就不好了。”
沒什麼不好的,這是席薑的心裡話,她上一世自知容顏美麗,是以很是自戀與愛護,但現在這對她來說是最不重要的無用之物。
當然她還是會愛惜自己,隻是沒必要為個小傷口費心費神,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她要考慮要忙的事太多了。
就比如現在,明明人員分配於她不是個問題,不用問席覺她也能辦好,甚至可以像之前那樣帶著教著四哥來做。之所以多此一舉,是席薑在行平衡之術。
從戰前布陣開始,席薑的關注點就全在席銘身上,出發時把人帶在身邊,戰場上戰場下都在教他,全程護著生怕他受一點傷,但剖心自問,她可是一點都沒顧過席覺。
到今日,明天就要回去了,席薑才想起這次跟出來的還有二哥。她這才注意到,她之所以想不起二哥來,也有二哥一到這種時候就悄然離開的原因。
席薑猛地想起宋戎打天下時的馭下之術,以及登基後的帝王之術。
無論從上一世的結果,還是這一世她所看到的,席覺都是難得的大將之才,她不能讓這樣的人在席家找不到歸屬感,覺得自己被冷落,她要克製自己的偏心。
所以最後這一天席薑來了,拿著人冊,表麵請教實則講情拉攏。
她用手抿了下頭發,道:“不會留疤的,就算留下了,這麼小不打緊。”
席覺微詫,她一個年輕姑娘,竟如此不在意美麗容顏,好像從一開始就隻有他更在意。
他是在意,席覺起身,拿出一個小瓶遞到席薑手上:“這才一場仗就落了痕跡,若是日後打上十場八場,你難道次次都不在乎嗎。”
語氣有些嚴肅,席薑不知自己哪裡惹到他。不過無傷大雅的一件小事,順了他的意就好,席薑順從地接過小瓶,正要答應下來回去就抹,見席覺黑沉的眼直直盯著她,她隻得打開來,當著他的麵塗抹。
第一下沒抹對地方,席覺拉著她的手找到正確的位置,還沒等她不自在就鬆了手。
席薑眨眨眼,她總是不能以平常心對待二哥,略顯生分,若是四哥,她可能直接讓四哥給她塗了。
席薑在心裡告誡自己,她這樣是不對的,二哥遵禮守規並無越界,隻是出於對家人的愛護與幫助,她要把他當親哥哥一樣看待。
她把人冊往前一遞,說回了正事。
席覺焉能不知她的目的,在她引導席鳴編冊的時候,就已有意無意地表達出哪些該留哪些要帶走的判定標準,隻是席鳴沒有敏智,凡事不點明他聽不懂看不出。
席覺就看著席薑跟他耍小聰明不點明,她剛才難得聽話,順從了他,他也會配合她一次。
於是接過人冊,認真地與她演起來,最後的結果當然是雙方都滿意的,大事上他們的看法與想法出奇的一致。
席薑接回人冊,心下感慨,她是因為重活一次才有了這樣的心智,而席覺年紀輕輕,不過一個孤兒,卻是席家裡最強的。
忽然想到,當初他在席家鼎盛之時毅然離開,拋棄所獲得的一切,應該是預判到了席家的結果,做出了斷尾求生的選擇。
席薑抬頭看了一眼正在整理筆墨的席覺,一個念頭瞬間閃過,此人,絕不可以放出去,若不能為席家所用,當殺之。
席薑被嚇了一跳,她這是怎麼了,才打了一場仗,就想到那麼遠,甚至到了胡思的地步。不是剛說二哥是家人,要把他當親哥哥看嗎,怎麼一下子就起了莫名殺意。
宋戎害人不淺,跟他學真是好壞並收,一定是宋戎的擅疑狠絕,自殺涼薄的行事與性格影響到了她,席薑把原因歸到了宋戎身上。
理好東西的席覺道:“這個你也拿去。”
席薑見他又拿出個瓷瓶出來,問:“這是什麼?”
席覺:“你忙了兩日了,睡得晚起得早,事情多且雜,不像我這麼閒,有時間逛遍四造城內各大醫廬,找來了醒腦安神的好藥,每日睡前一丸再忙也可護住心神。”
席薑拿著瓷瓶還沒來及說話,席覺又說:“傷口再小、勞累哪怕不過兩三日,家人看在眼裡也會心疼的。記得按時吃,不要讓我和你四哥擔心。”
席薑接過瓷瓶,把兩個瓶子當著席覺的麵放好,謝謝的話沒有像往常不走心地脫口而去,反倒是從心中劃過,留下了什麼。
不過一點兒好話一點關心,她的眼神就變了,他賭得沒錯,她的弱點是家人,是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