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二:棠棣舊約 你守著朕,卻與朕生……(1 / 2)

臥霜飲春枝 千杯灼 4064 字 7個月前

天寶十三年,終黎國喪,所有官員及百姓百日之內不得作樂,四十九日內不得屠宰,一個月內禁止婚嫁,服喪期內各寺、觀須鳴鐘三萬。

至此,新君孝期共二十七日,前三日為“感孝期”,須每日跪拜守在靈堂之前;餘下二十四日為“禮孝期”,隻需早晚叩首祭拜;孝期內須恪守齋戒,每日沐浴後抄寫經文、祈福上香,以告慰先皇,隆盛國運。

感孝期內,來往三日間,鐘離遙皆身穿孝服,跪守在靈堂之前,大多數時間在讀書抄經,殿外守衛巡邏往來不斷。此刻,鐘離遙正閱注經史並手書批注,德安守在一旁幾度欲言又止。

鐘離遙便擱下筆,道,“謝禎。”

德安低了低頭,果然見謝禎拱手候在殿門口,“臣在。”

“朕讓你留在宮中,隨時待命,是要你關注城牆之內有何風吹草動,不是要你守在朕身旁。”

“……”謝禎啞聲,半晌才應道,“是,臣遵命。”

“謝將軍擔憂實乃常情。更何況時辰不早了,您跪守許久米水未儘,奴才也跟著擔心呢。”德安跪倒,遞出胳膊,“還請子爺體諒奴才們一回吧。”

“哦?什麼時辰了。”

“戌時。”謝禎忙道。

鐘離遙扶著德安,扭過頭來看了他一眼,挑眉道,“將軍不去巡視?”

謝禎垂首不語,正猶豫間,隻聽德安道,“想必將軍是想護送主子爺回宮呢”。

鐘離遙起身,失笑道,“也罷,將軍這幾日巡視辛苦,今晚就跟朕一起用膳吧。”

“遵旨,”謝禎答的迅速,“轎攆已經備好。”

“將軍有心了。”鐘離遙輕笑一聲,抬步出了大殿。

謝禎緊隨著皇上,眼見他拂袍上了轎攆,一路神色略顯疲倦。

猶豫許久,他方輕聲說道,“臣在西域曾帶回一種流香,有凝神祛乏之效,想來您近日勞神,少時便派人送至少司府。”

鐘離遙點點頭,卻問,“國喪事宜,這幾日丞相可有分付與你?”

“未曾,”謝禎略微一頓,“臣已先撥付一批衛兵與丞相差遣,另有先皇入葬隨行和皇陵迎守等一乾侍衛親軍,皆為臣所親選。”

“也罷。”鐘離遙略歎息一聲,“張氏一派已是元氣大傷,縱有心再挑起風浪,亦不足為懼。”

“張氏居心昭然若揭,臣自當萬分謹慎,護陛下周全。”謝禎言罷,便單膝往地上一跪表了衷心。

此刻,轎攆剛好停在東宮殿外,鐘離遙端坐上方,笑的意味深長,“將軍為何如此緊張?”

原是調侃他拘謹,卻未料到謝禎抬起頭來,認真說道,“您之安危,於臣、於天下,都是最最首要之事。錦帶絲發若有分毫減損,臣萬死亦不能辭。”

這張硬朗沉寂的臉上,滿是堅定認真的神情,尋不到半分當年的天真之氣。尤其一雙眼睛,在夜色和光影中似有波瀾,眼睫下那道半指長的傷疤,又讓這位威嚴年輕的新皇帝,想起了往事。

鐘離遙看著他,不自覺沉默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個吵鬨著往他懷裡撲的禎兒,卻成了動不動就跪在他腳邊的謝將軍,對他越發的恭敬謹慎,越發的知禮識規,也越發的離遠了。

轎攆在東宮殿外停了半晌,鐘離遙方才回過神來。

這會子見謝禎單膝跪在原地,隻抬著胳膊恭敬等待,便扶著他的手臂,起身下了轎攆,“不過是隨口一提,也值得將軍這樣表忠心?”

謝禎跟在他身邊,二人前後相隨進了正殿,轉過簾幕三重,方才到中庭。庭中燭火通明,疏影碧落、流水潺潺,正中放置一高一低兩張桌台,琉璃茶盞,糕點果核已然齊備。

“不必鋪排,朕與將軍吃頓家常飯。”鐘離遙擺擺手,隨即命人撤下側邊的桌台,左右靜候的侍從也退下去了。

謝禎站在原地,垂首道,“臣不敢。”

“不過一日功夫,臣弟便換成了臣,殿門不敢入,賜席不敢坐,”鐘離遙看了他一眼,歎道,“看來,朕以後也隻能道一聲‘謝將軍’,喊一句‘愛卿’了?”

“臣……臣弟。”

“禎兒在北疆隨軍常駐二年有餘,回朝不過半月。又恰逢國喪,是夜城門絞殺叛軍千餘,林林總總、變數橫生,連日勞苦。朕都未曾慰問,自然……”鐘離遙頓了一下,便道,“與朕生分,也是自然。”

*一月前。

“朝廷有旨傳到。”親信風塵仆仆,穿越黃沙方至將領營帳之中,向著謝禎垂首告安,“東宮手諭,請將軍務必親啟。”

手諭親書:禎兒,京中有變,務必權柄在手,以輔國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