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四:花開荼蘼 再狂的風雨,終有將……(1 / 2)

臥霜飲春枝 千杯灼 3659 字 7個月前

九月初九,是日略有陰雨,愁雲慘淡。

皇陵儀仗隊伍綿延近數百米,精兵齊整、侍從挺拔,皆神色凝重。兩頂玄青車馬轎並排而列,在一片噤聲中靜靜佇立。

左側車馬轎前,有兩名侍從跪在一旁,手扶兩張“戲水遊魚”的青花瓷瓦雙花矮凳,恭敬候著。一道令聲傳來,有貴婦人下了宮內攆,由三五侍女擁圍著走近,隻見來人姿容端莊,雖減卸半數珠翠首飾,觀之略顯悲戚,卻也氣勢不減,此婦人正是張皇後。

新皇鐘離遙尚未舉行登基大典,行各項朝廷繼任典禮,暫不能以皇帝之名封定先皇之後宮諸眾何去何從,因此,宮中上下仍暫稱其“娘娘”,居中宮位分,暫以張氏表之。

謝禎依職正清點兵馬儀仗及侍從,見她走近,方拱手行禮,命兩方統領各自核檢去了。

張氏任由侍女扶著,與他擦肩越過,走出幾步方又頓住,回首看他,“謝將軍?”

“是。”

“兩年的功夫,如今倒是越發挺拔了。”

謝禎仍拱手站著,“回母後……”

“將軍如今戰功赫赫、封賞萌蔭,京外田宅封地數百,早已不是當年的‘外姓皇子’,何以稱‘母後’?”張氏淡淡看了他一眼。

“娘娘恩德,斷不敢忘。”聽得出弦外之音,謝禎卻不辯,心下隻生出疑雲,不知張氏為何隨行。

“將軍果然一如當年,心有孝悌。”張氏行至轎前,踏上那張雙花矮凳,卻又止住動作,“想將軍那時,走馬乘轎,甘做車凳,比這‘戲水遊魚’踩的倒穩當些。”

說罷,並不著急上轎,隻把矮凳上踩著的那隻腳也收了回來,笑看他,“將軍,是也不是?”

謝禎收起心下疑慮,神色卻並無異常,隻是抬手解了腰間佩刀,令侍從接過,在眾人略為驚詫的神色中,這才說道,“撫育之恩無以為報,願為娘娘躬身效勞。”

他撩袍欲跪,風起發間,便遠遠聞的一聲,“禎兒。”

謝禎站定回身,眾人也皆回神,忙叩首行禮。隻待鐘離遙的龍攆落下,天子含笑走近,向張氏行了個禮,又道,“素知母後牽掛禎兒,但今日要緊萬般,若要敘舊,也該放在日後才是。”

“皇上所言極是。”張氏微笑,淡淡道,“本宮見將軍身量見長、不似當年,略寒暄提醒兩句。花開荼蘼,人行高處,到底不可忘了本分,縱是江水東流日,將軍也該時刻謹記出身才是。”

“正是。母後不說,朕倒忘了。”鐘離遙抬手給謝禎拂了下肩膀不可見的微塵,示意侍從把佩刀為他戴上,方才負手歎息道,“既是先皇親封的皇子,將軍確實該時刻謹記,一言一行,俱應是皇家兒郎的尊榮風采。”

張氏微微一笑,並未出聲,隻踩著雙花矮凳上了轎攆,珠簾幽幽半遮著。

侍從候著,一並服侍皇帝上轎。

見他欲和張氏共乘一轎,謝禎隨即上前半步攔住人,神色凝重,“陛下……”

鐘離遙回身,對上他的目光。二人對視幾秒,交換了個眼神,卻並未言語。片刻,鐘離遙微笑點頭,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謝禎怔怔不語,目送他上了轎攆,方才從隨行隊伍裡退了出去。

“諸事已備,主子爺,可否啟程?”德安在一旁輕聲道。

鐘離遙點了點頭。

轎攆四麵的重工布製簾幕倏然落下,最外層的珠簾淒淒搖蕩著。

“發引。”

哀聲遍地,跪拂痛哭。奠儀發引者,念誦康穆皇帝生前功績。禮畢,喪旗高舉,儀仗隊伍緩緩行進,在壓頂的烏色中,更顯沉重肅穆。

轎攆之中,張氏落淚不禁,“先皇治世二十五年,心係天下,顧念生民;自本宮伴先皇以來,便常見他執筆批閱奏折至深夜不寐,想必是積勞成疾,神思憂慮,才傷了身心。”

“先皇勤勉,又是至情至性之人,一向如此。所謂過哀傷身,母後切不可多作掛念。”鐘離遙開口,似有深意,“多年來,母後撫育皇子、治理六宮,又時時關切上下,已是解先皇之憂;先皇雖已不幸,但皇子各有所成,既傳先皇之德,母後自當寬慰才是。”

“現如今,皇上已是一國之尊,本宮實在寬慰。”張氏道,“再想及皇子們乾才出眾,更是替先皇高興。就連謝禎,如今也已統禦重兵,疆場揚名了。”

“禦馬揚鞭,行軍布陣,謝禎乃是稱將之奇才。”鐘離遙微微一笑,“借道穀門,奪柳州、吞固陵,想那蠻夷戎狄,皆鳴金收兵,不敢輕舉妄動,赫赫戰功,朕聞之大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