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頭時,鐘離遙仍給謝禎露出一個微笑,點頭道,“好吃。”
謝禎再次遞過來,“哥哥再吃一個。”
鐘離遙正色道,“此物雖好吃,但萬不可貪吃,一個即可。”
謝禎便乖乖點頭,繼而目光又被更多新奇的玩意兒吸引。畢竟仍是八歲的孩童,走出宮門,少了規矩禮法的束縛,謝禎倒像是撒了歡兒,一路吃一路玩,一路哥哥喊個不停。
鐘離遙掏出帕子,一邊給他擦拭嘴角的糖漬,一邊笑著囑咐道,“待會兒到了應賢茶舍,萬不可如此這般隨意奔走,茶社儘是些商賈行販,若是與人丟了,哥哥也難把你尋得回來。”
謝禎把頭拱進他懷裡,沒說話,隻咯咯的笑了兩聲。鐘離遙見他忽作無賴姿態,奈何不得,隻好拍了拍他的腦袋。
有街販見其二人及侍從皆是富貴打扮,主人又年齡不大,便笑嗬嗬的看著他們,拉攏道,“看小主人兄弟感情甚篤,不如到小的這兒選兩塊玉佩,留個念兒,作同心之好。”
謝禎聞言從鐘離遙懷裡退出來,湊近了攤子看了看,又回過頭來看鐘離遙。
鐘離遙微笑默許,隨他挑選。
謝禎選了兩塊玉佩,合則為一,分則為二,鐫刻有鴛鴦,式樣新奇,色澤略有瑕疵。鐘離遙接過觀摩一晌,輕笑,“美賢也,有賢者二人,雙飛東嶽。”
“小主人好眼光,骨肉緣枝葉,正有鴛鴦可表示一二。”商販討好笑道“小主人何不拿兩塊?”
鐘離遙放下手中玉佩,笑道,“不知此樣飾物,可有材質上乘佳選?”
這販夫一聽,便道,“小主人,您賞臉移步,恰逢少東家過來查賬,我們掌櫃今日坐店,您何不進去看看?”
這攤販身後一指,有一氣派大敞門麵,上書“春和玉莊”。‘春和’二字可謂是響當當,據聞東家姓葉,家中產業遍布,田莊、布莊、錢莊、當鋪等悉數囊中,百間不止,財通南北,貿易往來皆有參與。
正想間,那攤販一喚,門內出來三四個少年,個個衣著光鮮、麵容可親,將鐘離遙等人迎進門去了。敘明情況,隨即撐開一排飾櫃,問道,“小主人請看,可有合緣之物?”
鐘離遙鳳目微垂,從櫃中揀出一枚掃了兩眼,隨後又漫不經心的拋給德安,“賞了。”
身後少年雙手奉著鋪著紅綢的木盤跟隨,見其隨手賞了人,頗有驚詫之色,“櫃中所列飾物,品質極佳,想卻小主人是不曾識得?”
鐘離遙笑而不語,德安會意,便斂袖從懷中掏出一錠金子隨玉佩放入木盤中,含笑道,“勞煩諸位。”
前麵的兩個少年耳語幾句,便又道,“小主人,請隨我來。少東家正內裡查賬,我們掌櫃的隨後就來。”
店麵寬闊,燭火通明,後廳卻也另有乾坤,兩壁玉石琳琅,環佩滿目,正中一顆鑲金玉珠高懸,在光影的映射中,散發出輕柔的色澤。下設桌椅待客,兩側均設有光滑木台,供客人賞玉把玩。
沒大會兒,一行人便匆匆前來,為首之人,年約四十,談吐老道,麵容親和,開口便告罪道,“實在有事耽擱,還請小主人莫怪,快給客人看座。”
身後一少年,生的是相貌堂堂,一派風流,見人隻含笑示了禮,便坐了主人位,見其瀟灑姿容,想必便是少東家了。
“無妨。”鐘離遙坐下,接過少年恭敬遞上的茶。
掌櫃的先令人取出幾枚製式花樣新奇、色彩細膩的成品玉佩,正喜悅殷勤獻上去,卻見鐘離遙挑眉笑道,“勞煩掌櫃,略展幾分誠意。”
掌櫃的又獻寶似的請來幾個上鎖的櫃子,一一將整塊玉石展示出來,道,“小主人可有心儀的料子,此物乃不遠萬裡至異國尋來,絕對是一等一的材質。”
鐘離遙細細飲了一口茶水,笑道,“堂堂‘春和玉莊’,卻也不過如此。”
少東家盯著那顆官鑄上等印紋純金錠子細細看了一晌,終於出聲了,“小兄何出此言?”
“少東家胸前那塊玉倒是不錯。”鐘離遙似歎息一聲,“可惜春和玉莊的好料子,竟不拿來與人做買賣。”
少東家神情一動,笑道,“小兄好眼光,我所戴之物,產自西域,不僅是萬裡挑一的好料子,更是由多名大師謀定而工造,餘料雖有,卻也昂貴無比,小兄何以有如何氣魄?”
“少東家儘管開價。”鐘離遙氣定神閒,“若是不忍割愛,也就罷了。此雖非待客之道,在下卻也不想強人所難。”
少東家笑了笑,站起身來,“在下葉春和,小兄請隨我來。”
二人再入內室,約兩炷香的功夫,便相形而出,拱手互禮。葉春和及至跟近兩步,“小兄貴姓?可送至何處?”
“免貴姓白。”鐘離遙含笑盯著他看了一晌,頗有深意的說道,“送至丞相大人府上即可。”
“小兄慢走,少時相會。”葉春和再次作禮,並送至門外,二人相視一笑,便回首各行其路。
幾人行至路上,才有一晌沉默,便聽得一句 “哥哥,為何與他相熟至此?”
鐘離遙垂眸看去,隻見謝禎擰著眉毛,神情煞是嚴肅,於是笑道,“此人有大才,日後,禎兒自會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