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學供職所在的明士樞,殿門緊閉,內裡光輝,正中坐著太傅大人,座下兩列各坐著五名捋須批卷的學政先生,共計十一人,依據核準各科項分數。
“太傅大人,今年考取過青雲令者,竟有十三名,分數倒也相差無幾,這可該如何取舍?”
“依照往年規矩,這過青雲令的名單之中,我們還要依次劃掉商賈流徒之後、三族有連坐之嫌,抑或體貌不善者,想來十個名額尚有富餘。”
“這個王姓之子,乃是屠夫之後,容貌粗鄙異常,以禦卓越而取令。”
太傅大人搖搖頭,淡淡道,“劃掉。”
“這個趙姓之子,其母之兄,曾因偷竊之行,服獄三年,其貌尚可,以書卓越而取令。”
太傅大人仍搖搖頭,淡淡道,“劃掉。”
“這個劉姓之子,其父乃走卒,常年往來販售香料,其母乃倡伎從良,體貌尚可,以樂卓越而取。”
太傅大人入定般搖頭,淡淡道,“劃掉。”
“這個錢姓之子,體貌俱佳,以賦卓越而取。奈何……其名諱與上有……”
有人道,“無妨,改個名姓倒也罷了。”
太傅大人仍然搖頭,淡淡道,“劃掉。”
“太傅大人,寒門學子雖有不足之處,卻也天資可造,如此隨意劃撥,未免有不愛惜人才之嫌。”
太傅大人勉強睜開入定的雙眼,歎了口氣,“諸位學政先生,有所不知,這是……”他手指向上一指,繼而若無其事的說道,“眾臣竭力反對,因而聖上本無意啟用民間人才,隻因東宮殿下一時言語,方才默允。我等做好這般篩選,便也罷了;若是一連十幾人入了太學,朝堂之上豈有等閒?”
言下之意,也正是皇上不堪其擾,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一兩人進來倒也罷了。
挑到最後,隻剩兩張箋子,學政便凝神念道,“葉春和,商賈之子……”
太傅大人吐出兩字,“劃掉。”
那學政堪堪把剩下幾個字念出來,“乃丞相之子舉薦,以伴讀之名、客卿之賢……入學。”
劃掉“……那也太可惜了。”太傅大人緊跟著補上了後半句,“準入。”
再看最後一張箋子,上書一句:謝禎,東宮欲才,務必入學。箋子上赫然映著著東宮殿下精致的私印章痕。
學政輕輕嗬了一口氣,不等念出來,便見太傅輕咳了兩聲,繼而露出一副驚喜的神情,故作悲慨的感歎道,“竟有二子取令,聖上仁德,天佑我終黎啊!”
學政會意,接連跟著感歎起來,半晌,太傅大人清清嗓子,“若無他事要議,今日便散了吧。我還要奏明聖上,賜令準入呢。”
學政紛紛稱是,收斂紙卷用具,散開出門去了,臨走還各自觀望一眼,頗顯得無奈和尷尬。
“兩個孩子入學而已,何必這麼大動靜,就依照太傅的意見吧。”聖上顯然對此事並不關心,擺擺手讓他自行安排去了,待他退至門前,方又突然想起來似的,問道,“這段時間,啟兒在太學表現如何?”
太傅大人心中疑惑,不敢據實相告,便道,“較之以前,有所改觀,有勤奮之意。”
皇上滿意的點了點頭,心中想那東宮訓學已然奏效,便道,“遙兒不愧是朕的兒子!”
這問的是二殿下,可誇的卻是太子爺。
太傅大人此時便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滿心的不知所雲。想了想,他隻好捋毛順的誇道,“東宮殿下,實乃天賜賢才。”
皇上笑了笑,揮揮手讓他退了。
當日,東宮裡又聽了賞,送來十匹緞子,三盒極品綠穀龍血檀香,羊脂玉龍豪筆三柄,並那西貢冰水紙十盞。
鐘離遙看著前來訓學的鐘離啟咬唇憤憤不語的樣子,輕笑道,“啟兒若喜歡,儘可拿去,”說著便抬手喚人,“將那羊脂玉龍豪筆分出一柄並西貢冰水紙三盞給啟兒送過去。”
鐘離啟不情願的點頭謝恩,心裡直犯嘀咕,為何他皇兄又得了賞。
自那之後,太子殿下出入太學,便常有一子跟隨。德安欲請兩尊轎子接送,奈何鐘離遙覺得過於鋪排浪費,便也罷了。
葉春和隨東宮在“懷瑾學稷”;謝禎則與鐘離啟、徐正扉、樊霄、尹承安等人共學,名曰‘璞玉學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