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冷笑:“我不單罵人,我還要殺……”
“咳。”
身後傳來一聲刻意壓低的咳嗽。
雲昭循聲回頭,隻見宮殿大門緩緩敞向左右,晏南天披一身夜露,長身立在門口。
他用兩根手指揉著額側,遙遙睨著她,一副無奈的樣子。
雲昭:“……”
雲昭:“彆以為你不在裡麵就沒事了!”
晏南天大步走向她。
還未靠近便有凜冽的霜意襲來。
走近了看,他的玄色大氅上每一縷絨毛都浸得透透的。
無需言語便能證明,這大半夜他都在外麵跑。
雲昭根本不心虛,她把下巴揚得高高的,冷眼瞥著他。
“晏大哥,”溫暖暖眼眶紅了又紅,嗓音帶上哭腔,“我解釋了,可是雲姑娘不信。”
晏南天並不看她。
他垂眸,定定地,好笑地看著雲昭。
他說:“我們阿昭好難哄的,不是隨隨便便什麼話都願意聽。”
雲昭:“?”
一下子居然分不清他是在誇她還是罵她。
晏南天微笑著搓了搓雙手,用搓熱的雙手去焐她耳朵。
旁若無人的樣子。
“是我不好。”他低下頭,好脾氣地哄她,“我不該讓阿昭醒來找不到我。”
雲昭:“嗬。”
溫暖暖一臉錯愕。
這個看似溫潤隨和實則心思深不見底的男人,竟也會像鄰家哥哥一般哄人麼。
雲昭卻是見慣不怪了,她很不耐煩地晃動腦袋,想把他甩開。
他在掌心覆上了熱騰騰的真氣。
不過片刻,她這個冷冰冰泥像就被烘得暖融融的。
她懶得動彈了。
“事發突然,下次一定不會。”晏南天趁熱打鐵,“你衣裳穿太少,先回寢殿再說,好不好?”
雲昭無可無不可:“唔。”
他順勢攬住她的肩——還記得特意把身上冰冷的大氅翻到一邊,絲毫也不凍到她。
他帶她走向主殿,眉眼飛揚:“我們阿昭,就隻有我能哄得好。”
一副誌得意滿的樣子。
雲昭:“……”
她感覺這個晏南天,好像拿錯了台本子——就好像溫暖暖是他的情敵,他故意摟著雲昭向對方炫耀示威似的。
*
雲昭被晏南天用被褥裹了。
像隻小雪球一樣,堆坐在床頭。
他自己也換了一身衣裳,月白織錦的常服,墨發用銀冠束了,整個人清淩淩的。
他坐到床榻邊,眉毛眼睛裡都偷藏著笑。
“笑什麼笑!”
“怎麼,”他微虛了雙眼,“未婚妻在意我,為我吃味大鬨東華宮,我還不能暗自竊喜了?”
雲昭:“滾!”
晏南天不滾,反而摟著她笑。
圓滾滾一隻被褥團子,他也抱得住。
他邊笑邊說:“方才,我去替嶽母善後了。”
雲昭:“嗯?”
晏南天清淺的琥珀瞳眸中浮起一絲冷意:“那名刺客帶著嶽母指使他行刺東華宮的證據,意欲前往禁城告密。你知道,這種事,可大可小。”
雲昭頓時不困了,雙目灼灼盯著他。
晏南天也不賣關子:“上了些手段,問出來了,方漸遺的人,潛伏在雲家已有三年多。”
雲昭點頭:“方狐狸啊!”
是她爹的死對頭。
“那我娘的手令……”
“都送回雲府了,放心。”
“哦。”
他這人,辦事向來滴水不漏的。
借著殿中明亮的燈燭,她淺淺瞥了他一眼。
他本就挺虛弱,這一趟寒夜出行,更是讓唇色又白了三分。整張臉上毫無血色,近乎透明。
“昭啊……”他抬手揉了揉她的發絲。
雲昭把眼瞥到一旁:“乾嘛。”
“你知道的,父皇病後,疑心甚重。”晏南天輕聲道,“往後或許還要更謹慎一些。”
雲昭不以為意:“哦。”
晏南天歎息:“你這個急脾氣,在外麵可要記得收著些。你看,短短一日裡,因為衝動心急,冤枉我幾次了?”
雲昭強詞奪理:“誰叫你有話不早點說!”
晏南天好聲好氣同她解釋:“白日你在宮門口,人多耳雜,實在不好細說。我讓你進來,你偏不。”
雲昭:“……”
他溫聲道:“我為何失了真氣,你看到那幅字便會知道,你卻跑走了,還把退婚喊得整座九重山都能聽見。”
雲昭:“……”
他裝出生無可戀的樣子:“嶽母派人到我宮中行刺,我替她毀屍滅跡不說,還讓整個宮裡的人看我笑話。他們此刻一定還在笑我。”
雲昭:“……”
雲昭這輩子就沒向誰低過頭。
她噘著嘴巴,彆扭半天,悶悶道:“三次。”
晏南天:“什麼?”
她深吸一口氣:“冤枉你三次。”
這是回答他早些時候的問題呢。
“嗯。”晏南天揉了揉她的腦袋,“知道就行。我沒有生氣,反倒滿心愉悅,所以阿昭不需要有歉意。”
“哦。”
“以後阿昭再多信我一點,好不好?有疑問的時候,至少,稍微等一等我。”他認認真真望進她眼底,“給我一點時間,隻要我有了力氣,就一定會追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