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濯的聲音勉強叫她的心魂落穩住了些。
她閉上眼睛,兩隻小手捂住心口,聽著男人吩咐旁邊的人前去查看發生了何事,是何情況。
不多時,人便回來了。
商濯罩住她眼睛的大掌也拿了下來,他的下屬抱拳屈膝跪在地上跟他稟明情況,便說是這處叫明安鎮,前不久鎮子裡鬨了疫症,陸陸續續傳染了許多人。
“而今呢,永州沒來人管此事?”商濯沉聲問。
明安隸屬永州,出了這樣的事,沒見到此處有永州的官兵。
方才過來之時,遙遙遠見此處燈火通明,商濯原想過來一探究竟,怕是魏人在此設伏,沒想到內情卻是如此。
阿瀅看著被商濯下屬隔困在裡麵的村民,難怪個個麵黃肌瘦,臉色青白,原來是染了病,瞧著好生可憐。
“永州太守閉城門不出,隻說是戰亂四起,疫病難治,怕殃及城池,故而將明安鎮封鎖,不許人外出進入,隻派了個把郎中來醫治。”
“沒見成效?”商濯再問。
下屬搖頭,“聽明安的裡正講,郎中自三日前說回永州取藥,便再沒回來了,永州太守不放官兵來此,隻下了命令,若有人出村亂走,旁邊的人見了可將其殺死。”
商濯聽了嗤笑,“本殿下竟不知永州太守有如此權威,竟敢罔顧我朝律法,隨意草芥人命?”
下屬不敢說話。
永州太守之所以如此猖狂,靠的不是自己,而是背後的四殿下。
先前就聽說永定兩州的太守跟四殿下的母族關係匪淺,自然是仗著四殿下作威作福了,永州離京城遠,沒有人彈劾,誰會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事。
阿瀅不明白朝政上的事,她看了看因為染病而痛不欲生,不得醫治被圍困在此等死的村民心生難過。
適才過來襲擊抱住她大腿的人,是一個稚兒,被商濯踢倒以後,他被人拉了回去,商濯的一腳下得很重,他襤褸的衣衫上可見步履的印子,青白的臉上冒著汗珠,泛白的嘴巴抖得厲害,他的眼神卻一直盯著阿瀅手裡的食盒。
想必是聞到了四喜糖丸的味道,餓極了才會衝過來搶。
她的心腸軟,看對方是個孩子便忍不住了。
商濯偏頭看著她把舍不得吃完的糖丸遞給一旁的部下,又指了指那稚兒,讓他送過去。
下屬自然不敢接,這是殿下吩咐特意買給這位不知來曆的姑娘,眼下情況未明,怎麼隨意送了吃的進去,要先問殿下,得他的授意。
阿瀅見他不動,眼神看向商濯,隱隱明白他的意思。
她在一邊等著商濯和他的下屬說話,誰知她一看過來,商濯便抬手打斷了下屬的彙報,溫聲問她,“阿瀅要把吃食給那個孩子?”
“可以嗎?”她柔軟的指腹摳弄著食盒的邊沿,話裡有幾分忐忑。
商濯對她表現得十分耐心。
他知道她本質上是一個十分善良的小姑娘,又沒見過什麼大世麵,尚且不知道人心的險惡。
否則也不會輕易上他的套,把渾身上下的身家銀子都給了他治病,又被他帶去汴安了。
“可以是可以。”正好他也該給她長些後怕的教訓,不要再起離開他身邊回塞北蠻荒之地的心思,老老實實跟在他身邊,不要壞了他的事。
“隻不過阿瀅確定嗎?”商濯這樣回她。
阿瀅不大明白他的意思,正想問他確定什麼,商濯忽然打開食盒,挑起一顆糖丸,他原本想直接拋過去,當著阿瀅的麵,倒是沒有那麼做,他讓下屬送去。
然後阿瀅看見那顆糖丸才到小孩的手中,旁邊的人眼睛冒光,瘋狂轟上前搶奪。
不過就是一顆糖丸而已,仿佛在爭命。
商濯給下屬遞了一個眼神,他們連忙上前亮刀劍製止,這才免了一場撕搶,儘管如此,阿瀅看到那個小孩的額角已經破了,正往外流著血。
“……”她目瞪口呆看著眼前的一切。
糖丸是好吃,不過是一顆糖丸而已,縱然美味,竟然值得那麼多人拚了命去搶,有多少天沒有用過一頓飽飯了。
商濯旁邊的下屬上前解釋道,“姑娘有所不知,明安鎮封鎖,不許人進出已有許久,鎮上能吃的東西早就沒了,若有健全康泰的人…”
話沒有說完,商濯掃了他一眼,下屬汕然閉上嘴巴。
阿瀅不笨,如何聽不出他的下言。
若有健全康泰的人,是被村民吃了嗎?難怪村民會用骨碌碌的眼神看著他們,不單是看她手裡的糖丸,更是在看他們,他們也是食物。
商濯再看下屬,他又說了一句話,“姑娘放心,屬下等必然會護好殿下及姑娘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