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巳時五刻。
蘇念爾與魏叔和另一個魏家醫師從暗門入殿,開始為秦韞診治。
雲芷早在半刻前便以魏華裳靜養為由,將鳳儀殿內的下人遣到了彆處,楊不平帶著金羽衛親自守在殿外。
雪越發的大,開始掛落在枝頭,周遭萬物仿佛靜若無聲,無端的彌漫著緊張的氣息。
魏華裳靠在軟塌上手中捧著一本兵書,卻久久沒有翻動。
蘇念爾說有失敗的可能,她沒有告知秦韞。
至於緣由她也說不上來。
或許,是她潛意識拒絕失敗二字。
不管對於她還是秦韞自己,他都必須得站起來,重新提起銀槍。
時間漸漸地流逝著,到後頭,魏華裳隱約聽見了幾聲壓抑的悶哼聲。
魏華裳眉頭不自覺的蹙起,蘇念爾說過到後麵麻沸散會失效,疼痛會越來越明顯。
錦衣玉食長大的天之驕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這般痛楚。
不過他在刑部都熬住了,今日這般想來也不在話下。
想起刑部,魏華裳的眼神又沉了幾分,當初若非她暗中阻攔,他的臉上早就有了烙印。
秦韞說的不錯,南聿光鮮的外表下早是千瘡百孔。
數十年前,南聿兵強力壯無人敢犯,居各國之首,可隨著時間輪轉,北寮東磐已漸漸崛起,幾月前北寮發兵多半隻是一個試探,而東磐修身養息數十年,兵力恐已在南聿之上,若屆時再與北寮聯手,不出兩年,南聿必亡。
幾月前秦韞自請出征,以少勝多鎮壓住了北寮,也讓東磐處於觀望之態,可奈何朝中這些人隻顧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根本看不見南聿的處境,不用北寮東磐動手,他們自己就將為敵國所忌憚的少年奇才廢了。
她有探子潛伏在敵國,敵國自也一樣,隻要秦韞身死的消息傳出去,南聿便會陷入危境。
所以這才是她費儘心思,冒著性命危險也要保下秦韞最大的緣由。
而她知曉這一切,要歸功於秦韞。
原本她隻是不想讓他死在戰場上,因為那時她隻想利用他扳倒林恙和自救,可沒想到鳳聽會帶回這樣驚人的消息。
鳳聽將十個鳳衛分彆留在了北寮與東磐,就在秦韞出事後的十日,她收到了鳳衛傳回的急報,東磐北寮皆在暗中整頓兵馬,隻待合適的時機,便會出兵南聿。
而這合適的時機,指的便是秦韞身亡之時。
她是有想過稟報給聖上,但她沒有把握聖上會信她。
聖上早年也算得上英明,可近年來疑心越來越重,她若在這時露出鋒芒,必定要惹來懷疑,屆時,她不僅救不了秦韞,自身也保不住,亦會讓父親母親大難臨頭。
她彆無選擇,隻能拚命一搏。
且她明白,她沒有多少時間了。
北寮東磐對秦韞的忌憚維持不了太久,她需要儘快除掉奸臣,在北寮東磐發兵之前,讓秦韞重回巔峰,讓朝堂歸於安寧。
至於屆時秦韞救不救得了南聿就不是她能考慮的了。
因為以她的能力,她做不了更多了。
裡間的痛哼聲時不時傳來,魏華裳的臉色也越來越凝重,手中的兵書已在不知不覺中被捏的變了形。
不知又過了多久,雲芷終於走了過來,稟報道:“郡主,成了。”
魏華裳手中的力道驟減,輕輕呼出了一口氣。
雲芷默默地上前接過她手中的兵書,道:“奴婢讓人重新送些飯菜過來,郡主用完飯好生歇一歇,晚上年夜飯才有精氣神。”
魏華裳點了點頭:“嗯。”
雲芷離開不久,蘇念爾便收拾妥當出來了。
魏華裳下意識直起身子,問道:“如何了?”
蘇念爾淺笑道:“秦公子昏睡過去了,大約兩個時辰後會醒,郡主放心,隻要一月,秦公子便與常人無異。”
魏華裳徹底鬆了口氣。
“有勞蘇姑娘。”
蘇念爾卻笑盈盈道:“郡主與秦公子感情真是深厚,令人好生羨慕。”
魏華裳初時還沒反應過來,愣了會兒才察覺到自己已在這裡等了三個時辰,且忽略了送來的午飯,落在旁人眼裡,難免會誤會。
她無從解釋,隻能淡淡一笑。
“對了,鳳衛可挑好了?”
蘇念爾聞言點點頭:“挑好了。”
魏華裳正要問選的何人,卻又聽蘇念爾道:“可他不同意,讓我重新選。”
魏華裳一愣:“嗯?”
鳳衛從不違抗她的命令,怎會不同意?
哦不對,有一個是會反駁她的。
反駁不贏時,還敢用武力鎮壓她。
魏華裳神色複雜的看著蘇念爾:“你...選了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