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師姐 刀宗謝辭昭出關,太上長瀑再……(2 / 2)

景應願躬身一禮:“師尊,我修帝王道!”

沈菡之眼底閃過一絲光華,撫掌大笑。

“你這孩子,倒是直言不諱,”她和衣起身,與景應願並肩眺望殿外連成珠串的落雨,“應願,這條路險阻如攀天階,往日不少修士如你今日般雄心壯誌,途中隕落之人卻有十之八九。你想好了嗎?”

殿外的青山仍覆著未融的殘雪,飛鳥掠過,在雲中留下羽狀的漣漪。

景應願垂眸,望了望方才被烈火灼燒,又被寒冰凍結的掌心。此身雖是原身,可神魂卻早不是從前被層層湖水掩埋於底的亡國帝姬。

折戟湖底,她恍惚曾踩著自己逐漸消弭的屍身站起。

“師尊,想好了。這就是徒兒的道。”

沈菡之看向身邊年歲最小的弟子。她拍了拍景應願的肩膀,似是要拍去她周身縈繞不散,仿佛從墓中帶出的淡淡寒氣,臉上微不可察地露出了一絲讚許和笑意。

頓了頓,她從懷中摸出一個長手長腳的小紙人,那紙人潦草的小手上還握著一柄長出身體許多的巨刀,此刻正奮力地揮舞著。

沈菡之拎起它抖動,紙人晃晃悠悠地抱緊了懷裡的刀,原本空白的身子上竟然被抖掉出一串小字。

這串字掉至半空,忽然極速膨脹,輕盈地飄在師徒二人麵前。

“明日辰時,刀宗於蓬萊殿舉行拜師禮,事關乎己,請沈仙尊切莫遲……到?”

景應願偏過頭看了一眼沈菡之,後者忙著把不願配合的紙人重新往懷裡塞。

瞥見徒弟茫然的眼神,沈仙尊一臉正氣:“從前他們拜師又不關本尊的事,遲便遲了。明日是你我的拜師禮,當然不同。小牡丹你放心,為師這人啊,很靠譜的。”

景應願低下頭,欲言又止:“……是,師尊。”

與此同時,殿外曲折回廊內,一抹青綠色混在漫山翠意中,正疾馳而來。

景應願察覺到了破空的風聲,還沒來得及回首,便聽見一道含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師妹,你可彆上師尊的當!”

沈菡之伸出手一捉,精準揪住了柳姒衣的耳朵。

“哎呀痛痛痛!師尊,我也沒說錯啊!”柳姒衣被她扯得吃痛告饒,臉上卻還是笑嘻嘻的表情,“師尊你忘啦,當年我拜進山門,你足足遲到了大半日,最後他們還是在月仙尊的丹藥房裡找到你的——”

沈菡之被人戳破,麵上卻也絲毫不見愧意:“就應該讓小澈煉瓶丹藥,毒死你個孽徒算了。”

柳姒衣拍拍衣衫,掐了個除塵訣,乾脆在殿前盤腿坐下了。

“彆那麼狠心嘛,師尊。”

她笑眯眯地托著腮,神情有幾分像是偷吃成功的孩子:“方才下了好大一場雪,把品劍峰的花全給凍掉了。我在劍宗的入門結界處無意聽見,他們的玉仙尊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呢。”

說罷,她狀似無意地歎了口氣,道:“而且聽聞青銅十二鐘鳴報,咱們大師姐出關了。哎呀,這下子恐怕不止玉仙尊發脾氣,恐怕劍宗那位姓司的天才也要不好受咯。”

景應願一怔。

她偏過頭,問道:“柳師姐,那位劍宗的天才是……”

柳姒衣聳了聳肩,笑道:“姓司,名羨檀。可不就是那位。”

也是,確實應該就是那位了。

景應願眸色一沉,腦海中無可避免地閃過了幾個前世的片段。

白衣仗劍的女修佇立在自己身前,她生了一副不沾世間煙火的麵容,偏偏笑起來很有幾分溫柔。

隻是這樣的笑意經不起細究。若細細看去,便可發現她的雙眸如同桃花潭水,雖繾綣旖旎,可拂開障眼的花瓣,潭底卻冰冷刺骨,深有千尺。

她遞過來一枝杜英花。

“這花開得頗具生機,是我從學宮內摘來的。看見這杜英花我便想到了你——景師妹,收下吧。”

景應願抬眼望去,與她有一瞬間的對視。

對方像是有些訝異,也有些驚慌。但很快,這些不應出現的神情在頃刻間都化作了比方才更溫和的笑意。

“啊,怪我冒昧了。景師妹,等四海十三州大選後,你拜入劍宗門下吧。這樣,你就是我名正言順的師妹,我便可日日與你相見了。”

在品劍山澗作垂鈴狀柔弱的花朵,竟然被那位視作自己的化身,被采擷來贈與自己。

自己究竟有沒有接那支杜英花,景應願已經記不清楚了。但無論接受與否,曾經對她的仰慕之情卻是真的。

到如今,刻入骨血的殺意也是真的。

前世無數個日日夜夜,景應願都在山下的物外小城練劍。那柄並不襯手的劍在昔日卻是她唯一的珍寶,曾被無數外門弟子豔羨過,嫉妒過。

畢竟這是司師姐贈予的劍。

物外小城無人不知曉內門蓬萊學宮劍宗大師姐。

她的名姓刻在拓名石上,是四海十三州當之無愧的金丹期第一人。而前世的自己也曾無數次站在金丹碑不遠處,仰望最高處星辰般閃爍的那三個字。

司羨檀。

這柄不趁手的劍陪伴景應願度過了許多個輾轉難眠的夜晚,也在某個輾轉難眠的夜晚親自抵上了景應願的脖頸。

在血流一線時,景應願恍惚見到那人笑了笑,發出一聲似真似假的歎息。

“是我對不住你,應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