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詭影 這哪裡是婚房,分明是吃人不……(1 / 2)

置於眼前的是一片碩大如牆的桃木料子。

若繞至前邊,便可發現這其實是一張桃木製成的奉神台,台上堆滿了數不勝數的餅饢瓜果,在成山的供品之後是一尊金色的神像,此時正拈花坐蓮,睜著兩隻似笑非笑的眼睛往外頭窺探。

洞房花燭,香火嫋嫋。

身形仍有些青稚的新娘端坐帳前,紅蓋頭下的臉龐羞得通紅。她有些不安地撫摸著膝頭精美的喜帕,這是她迄今為止得到過的最好的手帕,縱然再羞再局促,新娘子都不敢用力搓揉,生怕將這方帕子上精美的繡樣弄壞了。

也是奇怪,怎的過了這許久,新郎官都不曾過來。

這邊新娘子又喜又羞,猶在猜測是不是請來的親眷灌了新郎官太多酒,拖住了腳步。前廳一片觥籌交錯聲拉走了她所有的注意力,自然是沒聽見離她幾步之遙的桃木神台後傳來的悉窣啃食聲。

景應願望著手中的肉饢,心中一陣無奈。

方才那陣風聲過後,她便到了此處。非但不能挪動,就連視野也受了限,似乎是被拘在了旁人的身體裡。

大師姐與她似乎是雙雙附在了這具藏在神台後的身體內,在這層婚房幻境之中,她們能做的隻有借原身的眼睛旁觀。

任景應願如何掙紮,原身都隻是小口小口偷吃著饢,時不時瞟一眼坐在帳前的新娘子。

這具身體的主人至多不超過五歲,於成人而言都有些高度的神台成為了她最好的藏身處,如若不是刻意繞到台後,壓根發現不了這裡還有一個偷吃貢品的小丫頭。

正當她旁觀得生出幾分倦意時,身旁忽然一陣陰冷的風拂過,傳來奇異的腥濕氣味,她一時間覺得有些熟悉,卻因整個附在這具小童的身體上而有些神思滯鈍,遲遲記不起來究竟是在哪裡聞過。

就在這一瞬遲疑中,帳前的新嫁娘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臉上飛起紅霞。

一隻赤金色的大手伸過來,輕輕掀開了她的蓋頭。

*

冬柔年方十六,到了婚嫁的年紀。

家中早早給她說了一門婚事,據說是街頭賣桂花餅那戶人家的家中三郎。冬柔曾佯裝買餅牽著妹妹去看過,對上攤子後小郎君的眼神,相顧無言,兩個人都紅了臉。

能嫁這樣一個人,冬柔是樂意的。隻是不知為何,這樁喜事辦的太過倉促,爹爹說是要借一借城內祭祀的喜氣,這可是十年一度的大日子,能沾上光,她們全家都與有榮焉。

雖覺得這番說辭有些奇怪,但婚嫁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冬柔便羞答答應了。

她蓋上蓋頭,踩上喜轎,臨離家時兩行清淚止不住地流。

祭祀日果真一派熱鬨,冬柔倚在轎中,隨著喜轎的顛簸,她蓋頭底下的臉蛋泛起一派嬌羞。或許是錯覺,從自家到新郎官家分明隻是短短一段路程,她卻覺得走了好遠好遠,遠得記不清時間。

好容易被扶下轎,拜堂的流程卻也倉促,隱約間甚至聽見了幾聲雞啼。冬柔心中驀然升起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剛想掀開蓋頭,卻被身邊的人強按下去了。

現在掀開的確不合禮數,她按下忐忑勸說自己。懷揣著那點希冀與不安,冬柔被簇擁著送至了新房中。

真是好一通等待。

等得她一顆火熱的心沁上了冰涼,等得外頭的酒席從觥籌交錯到落針可聞,冬柔終於等到了她的新郎。

初嫁的少女麵若桃花,輕輕睜開了那雙飽含情意的眼睛——

卻看見了一張呈赤金顏色,笑容幾乎咧到耳根的巨大神像。

*

“啪嗒。”

小童手中的饢掉到地上。借著她的眼睛,景應願看見一尊極為碩大,幾乎占據了整個房間的神像!此時祂正擋在紅帳之前,將被驚嚇得狀若癲狂的新娘遮掩得嚴嚴實實,從神台之後看去,隻能看見這尊邪神如山般巨大的背影!

景應願心中駭然。

這尊神像儼然就是顧宅中被精心供奉起來的毗密迦宗聖體!

在幻境之中,不知為何它竟可隨心所欲地移動……驚駭下,她心下飛速思量,不,不對!這絕不可能是香火供奉久後自生靈智的緣故!

毗密迦宗修習的術法乃是至邪至陰之術,連帶著宗中供奉的聖物都有其特殊的製作流程。彆的不說,前世她出靈賞令時便因緣巧合聽其他州土的修士提過,毗密迦聖體看似與普通銅鑄或金鑄的小像無異,實則鑄造時所需的材料殘忍至極。

至真至純童子血,七日夭折不化骨,如花似玉美人皮。相傳需取其三者結合,才能鑄出真正能召魂靈的毗密迦聖體。

景應願一陣反胃。她凝視著這具雖金光熠熠,但內裡卻不斷散發出濃鬱血氣的神像,神像後女子的哭喊掙紮幾息之後便猝然停了,此時再看這間遍布紅囍字的新房,她隻覺得心中惡寒——

這哪裡是婚房,分明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祭壇!

“姐……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