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瀟南從席路手裡拿過木劍,遞到溫梨笙麵前,目光疏冷:“接著。”
語氣沒有起伏,完全是命令的口吻。
仿佛半年前那一聲刻在耳朵邊的“跪好”。
溫梨笙腦子都沒思考,手就已經伸出去,接了木劍。
木劍輕盈,劍刃是鈍的,壓根沒什麼殺傷力,因著千山的學生回回練武學的時候總有一兩個受傷的,所以這兵器才一改再改,與幾歲孩童的玩具沒什麼兩樣。
即便是如此,溫梨笙還是覺得手裡沉甸甸的,雙眉滿是愁色。
她握著木劍的手久久抬著,倔強地不肯放下,仍在心裡想婉拒的理由。
一來是她功夫本就不成氣候,真與謝瀟南組隊,無非是拖他後腿而已。二來則是她與謝瀟南還沒有熟識到這種程度,或許他本身沒有參與這次陪練的打算,極有可能方才在與她對視的時候突然改變了主意,他說不定還記著先前在大峽穀上的仇呢。
來者非善。
隻是她還沒想好理由,謝瀟南瞥她一眼:“你不願意?”
他仿佛就是隨口一問,但溫梨笙卻後背一涼,連忙搖頭。
邊上已經結成小隊的人還未散去,三三兩兩的站在不遠處看著,溫梨笙平日裡行事隨心,加之身份惹人眼酸,在千山的時候就不大受歡迎,大大小小的恩怨有不少。
溫梨笙站著不肯動,就聽見走出幾步的謝瀟南聲音傳來:“溫梨笙。”
她頓時心一震,回頭看去。
前世謝瀟南一劍斬下她未婚夫的頭顱,站在庭院中央,四周赴宴的賓客皆朝他俯首而跪,隔著滿地的鮮血和尚未僵硬的屍體。
如今她與謝瀟南隻隔著幾步的距離。
他立在日光之下,麵上沒什麼表情道:“過來。”
溫梨笙走過去,低著頭一派老實模樣。
最後一個沒人挑選的矮個子姑娘被齊功叫過去單練,單一淳見所有人都分好了小隊,便揮手將聚在一起的人驅散:“快點去練,兩個時辰之後便開始比試。”
其他人一哄而散,紛紛找地方帶著自己的搭檔開始練習。
溫梨笙隔了些距離跟在謝瀟南後麵,約莫走了近百步遠,周圍的聲音稍許安靜些,謝瀟南才停下,轉頭時陽光從他的側臉擦過,勾勒出不大明顯的金邊:“你學武多久了?”
溫梨笙實話實說:“去年剛進的長寧書院。”
謝瀟南的目光下落,停在她持劍的手上:“會用劍?”
她想也沒想,就說道:“不會。”
謝瀟南抱臂看著她,墨石一般的眼睛平淡無波,卻好似透著一股無聲的壓力,片刻後他說道:“我再問你一遍,會不會用劍?”
溫梨笙心中一慌:“學過皮毛。”
沈嘉清是學劍長大的,溫梨笙之前多多少少看過他練劍,一時興起也學過一些。
不會用劍的人,跟學過劍的人拿劍的手勢和習慣都不一樣,所以謝瀟南一眼就看出來她學過劍。
撒謊被拆穿之後,謝瀟南周身泛著冷意。
“會什麼招式?”他接著問。
溫梨笙倒是真沒學過什麼正兒八經的招式,剛想說不會的,沈嘉清不知道怎麼聽到了這邊的對話,搶先一步答道:“她會雲燕掠波!”
謝瀟南本來就是隨便問問,聽到這句話時,眸光一凝,語氣帶著輕微的疑問:“你會雲燕掠波?”
她咽了下口水,喉嚨微動:“不、不會。”
“使來看看。”謝瀟南顯然不信。
溫梨笙恨不得給那殺千刀的沈嘉清當場做掉。
這雲燕掠波其實是她自己自創的一個劍招,是小時候跟沈嘉清學了一招之後,便想著借這一個響亮的名字用於吹牛皮的,後來練得少,也不怎麼在彆人麵前展示了。
沈嘉清走過來一把攬住她的肩膀,小聲說:“梨子,彆給咱沂關郡人丟臉知道嗎?”
“滾!”溫梨笙一腳踹在他大腿上,讓他摔了個大屁股墩兒。
謝瀟南神色漠然,並不像是開玩笑,她隻好硬著頭皮在地上拾了一把落下的綠葉攥在手中,然後挽了個生疏的劍花,木劍揮出去的一瞬間左手綠葉一撒,沒控製好力道有兩片甩到了謝瀟南的衣袍上,輕飄飄地落下。
溫梨笙收劍站好。
見謝瀟南神色未動,她忍不住出聲提醒:“使完了。”
下一刻,他俊俏的臉上出現疑惑的神色,瞧了瞧地上的綠葉:“這就是雲燕掠波?”
溫梨笙點點頭,加上一句解釋:“我自創的。”
他的神色有些細微的變化,而後才慢聲道:“說你是三腳貓的功夫倒是抬舉你了。”
若是換了彆人這麼說,溫梨笙早就把木劍甩彆人臉上了!
“席路。”謝瀟南揚聲:“撿些長樹枝來。”
本就站得不遠的席路應聲,對沈嘉清說了句什麼,然後轉身去搜尋樹枝。
隔了十來步的距離,溫梨笙站姿端正地望著沈嘉清。
溫梨笙:你個小王八蛋,你等著!
沈嘉清:好兄弟你站得可真筆直啊!
席路動作很快,撿了七八根長短不一的樹枝,每個都有手臂長,站在謝瀟南身邊:“少爺,附近隻有這些。”
謝瀟南道:“木劍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