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行事遮遮掩掩。
鄧如蘊一聽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自眼角輕輕看了他一眼,男人一臉正色低頭喝了兩口茶水。
這話已是他給她的體麵了。鄧如蘊緩緩點頭,“好。”
這時院中突然有了腳步聲,似是有人冒雨到了柳明軒來。有小廝立時來回了話,“爺,夫人,生藥庫房的丫鬟白筍想來請教夫人件事。”
鄧如蘊聽見這話抬了眼簾。
秀娘就站在窗外,立時嗓音發緊地問了一句,“你們庫房的事,來問夫人做什麼?”
白筍臉色難堪。
“秀娘姐姐,非是我不敬夫人,隻是我們庫房的名貴藥材丟了,魏嬤嬤也發了怒。奴婢就是想來問句,夫人和姐姐有沒有隨手拿了一些?”
話音沒落秀娘便道,“你還說你非是不敬夫人?夫人同我平白無故拿你們的藥材做什麼?”
這事弄來弄去,還是粘到了她們身上。她說著就要把白筍攆走,可白筍卻怎麼都不肯離開。
門簾撩開了來,鄧如蘊自裡間走了出來。廊下風雨正急,她一步邁出便被打濕了裙擺。
她看向白筍搖頭,“我沒有拿庫房的藥,秀娘也沒拿。”
可她這話說完,白筍非但沒走,反而一步上前。
“可是夫人,庫房裡丟的,正是奴婢指給您看的那鐵皮石斛啊!”
秀娘倒抽了一口冷氣,鄧如蘊卻笑了,風將她沾濕的鬢發吹起。
她再次搖頭,“可我確實沒有拿,秀娘也確實沒有。”
兩次否認,白筍聽了臉色青白起來,她搖著頭不知所措,“那怎麼就不見了?我守庫房三年沒錯過眼,從來都沒有丟過東西,這次怎麼就... ...”
她失魂落魄,在強風裹挾著的雨裡踉蹌著離開,話音卻似停在了庭院裡一般,與風雨交纏著在院中來回遊蕩。
秀娘急得拉了鄧如蘊的袖子。
藥庫裡的藥丟了,平白無故地問到了柳明軒來,還就指著是她們白日裡看過的鐵皮石斛,眼下白筍是走了,可姑娘到底有沒有拿,又怎麼同旁人說得清楚?
尤其是剛回家的將軍... ...
秀娘連番給鄧如蘊使眼色,朝著隔了門簾的房中,想示意她要不要跟將軍解釋兩句。
隻是還沒等鄧如蘊有所表示,男人忽的從裡間大步走了出來。
他正巧,一眼就看到了秀娘同鄧如蘊之間的眉眼示意。
他臉色沉了下來,鄧如蘊抬頭,瞧見了他沉沉的眸色下,看向她的目光裡透著的無法掩飾的失望。
有一瞬她跟他想再說一遍,她沒拿,秀娘也確實沒拿。
可話到嘴邊,終是被舌尖攪散了。他若是信她沒拿,她不說他也相信,相反他若是心裡便認為她行事偷摸,她縱然說了,在他眼裡也隻是欲蓋彌彰而已。
鄧如蘊沒再開口,男人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他的身量很高,臂膀寬大有力,此刻卻擋住了身後掛在門邊的燈火,昏暗的長影好似將鄧如蘊壓在了石縫裡。
他緩緩閉起眼睛,她聽到了他失望冷淡的嗓音。
“縱使拿了,說出來便沒什麼大不了。何苦為難一個下人?”
那如果她真的未曾拿過呢?鄧如蘊默然看著男人。
然而話音落了地,他已抬腳大步往簷外走去。
身上有些發冷,早間喝下的那碗苦若膽汁的避子湯,此刻好像又回到了胃中似得,翻騰著令鄧如蘊的胃抽搐陣陣。
可他已走到了她身邊,周身的冷凝之氣壓著她,袖擺從她手上掃過,身形帶起的風抽過她的臉頰。
他一步邁入了雨裡,徑直冒雨離開了柳明軒。
*
滄浪閣。
外麵的雨聲小了些,林老夫人親手點了香爐。她瞧向魏嬤嬤,“都問到柳明軒去了,庫房裡真丟了藥材?”
魏嬤嬤聞言上了前來,“回老夫人,其實沒有。”
這話一出,林老夫人就笑了,她沒再提藥材的事情,隻是笑看了魏嬤嬤一眼。
“鄧如蘊怎麼招惹你了?給人家姑娘連番穿小鞋?”
魏嬤嬤見老夫人都瞧出來了,並不遮掩,她親手給老夫人斟了茶,“若說招惹不至於,可老奴卻有個旁的思量。”
“什麼思量,說來聽聽?”
魏嬤嬤往外看了一眼,窗下無人。
“老夫人同她簽定了契約是不錯,但契約是死的,人是活的,同二爺一個屋簷下過日子的到底是她不是咱們。二爺並不知內情,也是您怕說出來他不同意這事。可爺卻是個長情的人,以為這就是他的妻了。若是同她日久生情,往後可怎麼將她請出門去,再迎貴女進門?”
魏嬤嬤老臉上儘是無可奈何,“老奴就怕請神容易送神難。但若是一開始便讓二爺煩厭了她,日後如何拿捏,不儘在您一手之中嗎?”
林老夫人聽了這話笑了起來,倒沒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