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的紙人自始至終,都隻有虞知白一個,隻有它一個。
-
虞知白撐著傘,來到了紅石隧道。
夜深人靜,很久才會有一輛車極速駛過,落葉翻飛,積水四濺,虞知白眼睛泡了水,有些不適,它低下頭,將眼球摳出來,放在了棉服的口袋裡。
它很久沒來這裡了,上次來還是去年,每當它想起當年的車禍時,它就會來看看虞舍,在其他時候,它隻是一隻單純的怪物。
隧道的燈明明滅滅,萬籟俱寂,那幾盞壞掉的燈也亮了起來,隧道的出口被一片濃白的霧擋住。
虞舍長裙拖在地上,慘敗的臉也遮擋不了她姣好的臉,長發蓬鬆又溫暖的樣子,發尾及腰,她走到虞知白的傘下,嘴唇顫抖,抬手輕輕捧住虞知白的臉。
“你還好嗎?”
“好。”
“外婆呢?”
“她快死了。”
虞知白比虞舍高了一個頭,他的眼睛和虞舍的眼睛十分相像,隻是他現在眼眶黑漆漆的兩個洞,也看不出像不像了。
刺耳的鳴笛聲穿透耳膜,幾百塊錢買來的電動車撞上堅硬的豪車車殼立馬支離破碎,白煙頓時騰散。虞舍受到的撞擊最大,她半邊臉都是血,五臟六腑應該也已經錯了位,但她還是那麼漂亮,漂亮得不停有人用攝像頭對準她,對著臉,對著腿,對著漂亮的她。
虞舍死了,他們說是虞舍造孽造多了,不檢點,但虞舍已經死了,她也聽不見,於是他們想起了虞舍還有一個兒子,他們將粘稠的惡意轉嫁到了她兒子身上。
“我有了喜歡的人,再想起您時,我帶他來見您。”
“但他不喜歡我,那我可以把他做成紙人嗎?”
虞舍看著虞知白漆黑的眼眶,捏了捏他的臉,“不可以的。”
虞知白知道不可以,它沒久留,很快便離開了隧道,行走在路上,人行道上很多積水,它討厭下雨天。
一開始,賞南喜歡自己的,還表白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賞南又說是朋友的喜歡,難道是因為自己把情書塞進了賞南的嘴裡?人類真是善變。
-
賞南到家時,代麗麗還沒回來,阿姨遞給賞南擦頭發的乾毛巾,“頭發有點濕,趕緊擦擦。吃飯了嗎?要不要吃點什麼?”
阿姨一問,賞南還真覺得有點餓了,“您幫我煮碗麵吧,我先上去洗個澡。”
他還沒來得及上樓,就被阿姨拉住,阿姨一臉驚愕,“小少爺,你這嘴巴是怎麼回事?上火了嗎?怎麼破這麼大一塊皮?”
“朋友過生日,吃蛋糕的時候不小心咬到了。”賞南麵不改色地回答,他自然不可能說是被彆人咬了一口。
“哎喲,”阿姨忙道,“怎麼咬這麼狠,真是,我去找找看有沒有藥……”嘴裡念著,阿姨已經轉身去廚房翻箱倒櫃。
在洗手間裡,賞南站在鏡子前,才明白為什麼阿姨的表情會那麼誇張。
他嘴唇是淡粉色,哪怕是自己輕輕咬一下,都會有很深的一道咬痕,更彆提虞知白那麼用力地啃下來,嘴角破了塊皮,鮮紅色的咬痕,頓時就讓賞南一張溫柔得沒有任何攻擊性的臉多了幾分嬌媚破碎感。
[14:彆說,它還挺會咬。]
賞南沒搭理14,擰開花灑,浴室熱霧瞬間騰起。
脫了衣服站在熱水底下,賞南被凍僵的身體慢慢回暖,變得柔軟。
他洗澡的時候一般會順便把頭發洗了,碎發打濕透,全部撩到腦後,賞南往手心裡擠了洗發露,正準備打泡時,餘光瞥見不知道何時被打開的門——一道不算窄的門縫,一隻小紙片人正托著腮蹲在那裡,眼睛都不眨地看著賞南。
“……”
賞南不知道這是小紙片人自作主張還是受虞知白指使,沒多想,賞南取下花灑對準小紙片人,擰開最大水力就是一頓衝,躲閃不及的小紙片人立即就被水力衝倒在地,貼在了地磚上,薄薄的紙片人逐漸變得透明,成了一張平平無奇的紙片。
幸福小區11棟603,虞知白躺在床上翻了個身,他漆黑的瞳孔注視著身旁那隻和賞南十分相像的紙偶,喃喃道:“看看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