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拯救門派指日可待,瑤光山的未來一片光明。
她又能睡個安穩覺了!
奚臨一言不發,就見她不知為何鬥誌昂揚起來,情緒歡快地哼起了小調,無故有點窮開心的意思。
青年靜靜地注視了一會兒,驀地開口:“師姐。”
“內門之中數林朔師兄境界最高,術法劍道無一不精,又有青梅竹馬的情誼在,師姐找他幫忙不是更好嗎?”
為什麼選我呢。
事情至此,奚臨自然能猜到當初那場山門測試必有貓膩。
隻是他不覺得對堂堂大師姐而言,自己有什麼過人之處需要如此大費周章。
畢竟什麼她也不缺。
“哦,你說林朔啊。”
瑤持心一麵整理法器,一麵不甚在意地解釋,“他不行的,這人有厭蠢之症,症狀特彆嚴重,多年久治不愈,教東西一遍不會就得暴跳如雷,對我肯定沒那個耐心。”
“……”
奚臨無言以對了片刻又忽然從這句話裡意識到——在她看來,自己是比旁人有耐心的。
聯想起方才他幾欲撒手走人的態度,分明也是另一種不耐煩,無端就覺得有些受之有愧。
或許,他該對她脾氣再好一點。
“師弟,我們下一個法寶選什麼?”
瑤持心把器具們挨個立正擺好,神采奕奕地等著他發話。
“不急。”
青年撐著膝頭起身,往院中打量了一圈,複又行至那靈樹之下。
這樹不知是什麼品類,雖無靈氣流動,但被瑤持心的真元滋養,倒是開得一樹繁花,好一派歲月靜好之相。
他舉目看了看,抬手一揮,削下來一節小臂粗的枝乾。
瑤持心頓時控訴:“你乾嘛呀,它開它的花哪兒惹你了。”
這可是她辛辛苦苦補好的,掉半片葉子都嫌肉疼呢。
奚臨拖著枝乾轉過身遞與她:“把它補回去。”
“你要想用好法器,就不能如以前那樣全然不管不顧地往外扔,要同時靈活地操控幾股靈氣,磨練神識是必不可少的環節。”
“這些天除了熟悉法器的實戰外,師姐每日就補一節樹枝吧。”他放到瑤持心懷裡,又垂下眼瞼一字一頓地補充,“還有,不許去凍靈台。”
瑤持心:“……”
她這裁縫之路怎麼還沒個完了!
*
離大比之日越來越近,瑤光山上的來客也越來越多,有氣定神閒與各方道友們探討修煉的,有生怕被人瞧出自家路數而閉門不出的,也有臨時抱佛腳聊以慰藉的。
而如瑤持心這等現炒現賣的修士,到底還是獨一份。
大師姐好像一輩子都沒有如此認真地拚命過,她白天先補靈脈,趁神思空前專注,再抓緊時機跟著奚臨用法器修行。
師弟掌握的戰術技巧超乎想象的廣博,他似乎對大部分秘寶的用法了如指掌,即便有沒見識過的,經瑤持心一番講解與嘗試之後也能迅速上手。
她偶爾會萌生出毫無根據的猜想。
師弟的實戰經驗說不定在瑤光山所有平輩弟子之上,甚至更高。
可惜眼下時間緊迫,她也無暇胡思太多。
由於沒了六出洞窟的風雪輔助,瑤持心補靈脈又回到了舉步維艱的境地,第一天的樹枝她足足用了大半日才修舊如初,以至於和奚臨練習完了仙器,子夜的星空都在二人頭頂熠熠閃爍。
如此下去不是辦法,修煉的進度太慢,何況也挺耽誤人家休息,雖然師弟從來不說,瑤持心還是很過意不去。
於是送走奚臨後儘管累得頭暈腦脹,她卻沒回房間躺屍,反而自行截了段樹枝,提前開始了明日的日程。
凡人有頭懸梁錐刺股,大師姐有前夫屠戮滿門的刀,那刀似乎一直血淋淋的架在她脖頸上,讓她連起了一丁點鬆懈之心就會惶惶不安。
漸漸的她連三餐都免了,不眠不休不飲不食,得空隻顧得上喝兩壺茶,幸而修士對飲食的需求不高,辟穀幾個月不成問題。
她甚至學會了給自己格外安排功課,不必奚臨開口,隻要有時間,無論多零碎,她都會用來修補靈脈,空餘小半日就補一根,一炷香就補一小枝,總之不讓自己閒著。
一天十二個時辰都被塞得滿滿當當。
幾日過去,瑤持心居然也習慣了不依靠冰封靈台沉心凝神的狀態。
第六天清晨,粗壯挺拔的靈樹照舊在生機勃勃地外綻花朵,飄飛的落英讓和煦的暖陽一照,連春色都絢爛不少。
一雙內門弟子製式的靴履駐足在成堆的花紅邊,像是被眼前之景怔住,良久未抬一步。
奚臨率先覺察到有人造訪,他從入定中猛然睜開眼,渾厚的真元從身周輕輕蕩開餘波。在一旁修修補補的瑤持心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門外站了個人。
“師姐……”
對方意識到失態,忙朝她行禮問安。
瑤持心純粹的神情在看清來者之後顯而易見地一滯又一暗,語氣模棱兩可地應道:“是小月啊。”
攬月自然不知她心裡的異樣,一如往常相熟地閒話:“師姐,你院裡的靈樹幾時竟長得這樣好了,前些天來還是枯枝敗葉,一轉眼似乎竄高許多呢。”
瑤持心:“嗯,是啊。”
“掌門給你換的新靈樹麼?這花可真好看哪,比彆的都不一樣。”
她連聲讚歎許久,一說靈氣催生的花用來做成鮮花餅肯定十分滋養,又說滿地落英不能浪費,改日給瑤持心縫個香包雲雲。
攬月一頭熱地自說自話好一陣,才發現大師姐的興致不是很高,除了偶爾敷衍地嗯上一聲,多數時候竟沒表現得有多上心。
瑤持心向來是隻在意吃喝玩樂享受生活的人,她喜歡一切花裡胡哨的東西,至少每次她提出諸如賞月喝酒、編花環打絡子、收撿鳥羽做發飾之類的事,師姐總是興味盎然。
“有些日子沒見師姐出門了。”
攬月一番察言觀色,識相地換了話題,“聽嫣如說,師姐座下剛收了一名外門弟子,還是個小師弟,不知今天……”
她目光往裡輕輕探去,一直在瑤持心背後安靜待著的人適時走了出來。
那青年生得高挑頎長,模樣稱得上俊朗,英武中卻更偏清秀,瞧著性子很是淡漠疏離,既不顯山也不露水,恭恭敬敬地便衝她垂目行禮。
“師姐好。”
在外人麵前,奚臨作為後輩弟子的本分和禮數一向頗為周全。
以免對方問得更多,大師姐不著痕跡地上前一步把他擋在身後,“我在為大比做準備,這段時日不得空閒。”
“你上門來有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許久未見,想來瞧瞧師姐。”
瑤持心會為自己的比試成績操心,攬月與她相識多年,自覺這簡直是天方夜譚,分明的搪塞之詞。
不過聽得出她不願透露內情,少女眼觀鼻鼻觀心,知情識趣地沒有再刨根究底。
“再有就是,方才葉長老叫我給師姐帶個話,今晨玄武長老出關,在向陽汀外請出了九鐘,師姐可要記得去領大比的名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