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卿嬋抬眸說道:“鄭妹妹也說了,柳氏那等高門,連裴氏薛氏的貴女都看不上,怎會紆尊降貴?”
她攬過趙都師的肩頭,邊走邊說道:“卿嬋覺得婚事還是要門當戶對,若是強行攀附高門或下嫁低娶,恐都難談得上會和睦幸福。”
陸卿嬋的笑容恬淡,溫柔地同鄭遙知告彆。
鄭遙知咬住唇,臉色不太好看。
她心裡的彎彎繞繞,陸卿嬋是懶得再去分辨,鄭遙知銜恨她已久,縱是她上趕著討鄭遙知的歡心,也沒什麼用處。
何況趙崇做的事,她憑什麼要幫他彌補?
趙都師是趙崇的妹妹,又不是她的妹妹。
上了馬車後,陸卿嬋才想起問趙都師:“方才發生了什麼?”
“他、他取笑我……”趙都師一開口,便又要落淚,“說我不配做他的妻子。”
陸卿嬋回想那少年的神態,瞧著隨性,其實是再眼高於頂不過的人了,她輕聲說道:“無事,你早早發覺,便能及時止住缺損,總好過上心後才發現的好。”
她的指尖落在胸前的玉佩上,細細地摩挲著。
“我不要再相看了……”趙都師哽咽著說道,“他們都不喜歡我……”
陸卿嬋垂眸看她,輕輕地將手搭在趙都師的手背上。
“那是他們不好。”她的唇微動,“不是你的錯。”
趙都師到底還是孩子,越安慰她哭得越厲害,抽咽不一會兒就變成了嚎啕大哭。
陸卿嬋攬住趙都師,輕拍著她的後背:“好了,都兒,你母親兄長那裡至少是有交代了,過幾日就隨你王嫂嫂去玩吧。”
她正說著,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駕車的張叔連聲說道:“夫人,車軸壞了。”
陸卿嬋眉頭皺起,她推開趙都師,快步走下馬車:“要多久才能修整好?”
張叔拎著裝器具的袋子,蹲著察驗車軸的斷裂處,滿頭大汗地說道:“夫人,有些麻煩,興許要兩刻鐘的功夫。”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陸卿嬋盤算著時刻,焦急地眺望遠處,正午時分,車駕又壞在半路,連個過路的行人都沒有。
若是麵見長公主還好,今日她要麵見的人可是太後。
陸卿嬋彎下腰,和張叔一起察看車駕壞在何處。
一刻鐘左右過去,車軸還沒有被修好的痕跡時,她有些絕望。
趙都師也緊張地走下車,陪她一起看。
張叔愧疚地說道:“都怪我先前沒有仔細檢查車駕,耽誤了夫人的要事。”
當瞧見遠方出現一輛車駕時,陸卿嬋跌入穀底的心忽然又提了起來。
她腰彎得久,視線有些模糊,沒能看清是誰家的車駕,隻覺看著眼熟,連忙高聲呼喚,將那輛車駕攔了下來。
車夫相貌端正,瞧著就像是勳貴人家的仆役。
陸卿嬋剛想開口,便聽見車駕裡有人輕聲說道:“上來吧。”
她的瞳孔緊縮,怔怔地看向那倏然拉開的車簾,柳乂俊美的麵容極富衝擊力,跟在她身邊的趙都師更是看得呆滯。
他生得極好,氣質也甚佳。
清雋矜貴,神姿高徹。
而且柳乂是很有禮的人,琅琊柳氏世代簪纓,以君子家風名揚天下,與趙崇標榜守禮不同,禮儀於柳乂而言,是融在魂魄裡的事物。
馬車損壞又著急出行時,遇到這樣的人,就如遇及時雨。
她是不該拒絕的,但心底的某一處在無聲地說不。
好在最後理智還是戰勝了乍起的情緒,陸卿嬋咬緊牙關,向柳乂道謝:“多謝使君。”
車駕高大寬敞,柳乂靠坐在右側,手肘撐在窗邊,給她們二人留下足夠的位子。
他隻問了定遠侯府的位置,便沒有再多言,指尖夾住書頁,輕輕地翻看著。
陸卿嬋牽起趙都師的手,提著羅裙走上車,她的雪膚沁著薄汗,像是浸在水裡的玉石,身上無一處不透著侯府夫人的賢淑與溫婉,唯有朱唇嫣紅,像是色澤濃豔的花瓣。
柳乂靜默地掃了她一眼,視線就再沒有向她飄去過。
倒是陸卿嬋身邊的小姑娘,頻頻向他投來目光,像是好奇極了,忍不住地想要打量他。
年紀瞧著不大,應當是她丈夫的妹妹,挽的還是少女的發髻,眼睛腫腫的,像是剛剛哭過。
陸卿嬋安安靜靜的,至多會揉揉眉心。
這細微的動作並不會擾到他,隻是衣衫掠動的聲響讓他有些靜不下心。
陸卿嬋的心比他更躁動,日頭毒辣,但柳乂不喜開窗,車駕裡悶熱,沒多時她便有些受不住。
她執著帕子,輕輕地擦過脖頸與臉龐,衣袖晃動,露出半截細白的腕子。
正當陸卿嬋下意識地遮掩住手臂時,車駕猛地顛簸了一下,她不受控地向側旁倒去,被柳乂攬住時,她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裡。
趙都師驚呼一聲,像是比他們二人還震驚。
陸卿嬋身軀顫抖著從柳乂懷裡掙出,歉然地說道:“抱歉,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