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過湯藥後,兩人又說了會兒體己話方才分彆。
“都成婚三年了,還跟新婚似的。”年長的禦醫藹聲說道,“鮮少見你們這樣親近的夫妻。”
陸卿嬋的神色有些尷尬,她故作羞赧地說道:“是卿嬋逾禮,叫您看了笑話。”
她話音剛落,殿門便被人推開。
柳乂謙和有禮,一身玄衣被日光照得泛起金輝,瘦削的臉龐更是俊美至極,當真是應了那句天人之姿。
陸卿嬋卻隻覺得陌生惶恐。
他怎麼會過來?
柳乂輕笑道:“太後擔憂陸學士,特意拜托在下過來帶她過去。”
他輕易地和禦醫搭上話,而後三言兩語打消禦醫的戒心。
昭然的謊言因君子姿態和崇高地位,被視作理所應當,禦醫甚至沒有分毫的質疑。
這是專供長公主休息的宮室,她離開後本就沒有多少人,眼見柳乂將禦醫也要打發走,陸卿嬋緊忙站了起來。
她低喘著氣說道:“怎敢勞煩使君?”
“我自己過去就是。”陸卿嬋抿了下唇,“不麻煩您了。”
那禦醫沒有多想,親和地說道:“我知道學士膽子小,可柳節使你是萬萬不必懼怕的。”
陸卿嬋還想說什麼,就被柳乂生生給打斷。
他的唇邊帶著少許笑意,淡聲說道:“這裡就不麻煩醫官了,我帶學士過去便可。”
柳乂站在她的身前,輕聲向禦醫作彆,端的是一副謙和有禮,背在後麵的手卻緊緊地鉗製住她的纖細手腕。
陸卿嬋咬住下唇,直想不顧一切地衝過去,她氣得渾身發抖,紅著眼看向柳乂:“你到底想做什麼?”
殿門被輕輕地掩上,便殿裡隻餘下他們二人。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難免會引出流言蜚語,但無人會懷疑柳乂,畢竟世人皆知琅琊柳氏最重禮儀,隻有女子上趕著進柳家的門,從未有過柳氏兒郎做出逾矩之行。
深色的禮服肅穆莊嚴,領口也極靠上。
柳乂放開她,輕輕扯了扯衣領,修長的手指抵在喉結處,平白顯得有些旖旎。
“抱歉,阿嬋。”他的嗓音低啞。
陸卿嬋還沒鬆口氣,又被他攥住了手腕。
柳乂輕聲問道:“弄疼你了嗎?”
他的長睫低垂,眼眸清澈如水,仿佛又變回了那個疏離矜貴的少年。
柳乂一直是有些冷的,時常會叫人覺得如隔雲端,幼時陸卿嬋還敢和他胡鬨,長大後被父親說過才知道要收斂。
可眼下這個最守禮君子不過的人,竟絲毫不顧男女大防,親昵又強硬地扣住旁人妻子的手腕。
陸卿嬋顫聲說道:“放開我,柳乂,現在就讓我走,我還能當這一切沒發生過。”
柳乂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像是聽到什麼異想天開的事。
“放你去哪裡?”他輕聲問道,“放你回那個剛愎自用、暴躁無能的男人身邊嗎?”
陸卿嬋如聞驚雷,她的嘴唇嚅動著說道:“那是我夫婿……”
她不知道一個真正賢良淑德的女人會說什麼,但此刻陸卿嬋覺得怪異極了,像是不小心踏進一場荒唐的夢裡。
眼前的這個人生著一副與她故人相同的麵孔,卻到處都透著怪異。
她記憶裡的柳乂從不會說人長短,她偶爾說起父親的不好,他都會勸告她。
柳乂淡聲說道:“也隻是你的夫婿,對嗎?”
陸卿嬋的眼睛睜大,臉色也有些蒼白。
這樁事他們演得太久,連太後和長公主都騙了過去。
柳乂才回京不過三日,他又是從何發覺的?這不可能,他興許是在套她的話……
陸卿嬋強裝鎮定地說道:“卿嬋是侯爺的妻,侯爺自然是卿嬋的夫君。”
“您既然明白,就彆為難卿嬋。”她微微低眉,“好嗎,使君?”
柳乂的容色冷了下來,他凝視著她的麵容,輕聲地說道:“你還在怨我嗎,阿嬋?”
“卿嬋能怨你什麼?”陸卿嬋覺得匪夷所思,隻想從殿中逃出去。
她的目光越過柳乂,忽然觀望到殿門處的光影。
有人要來了!
可柳乂好似全然未留意到,繼續說道:“你是不是還在怪我,當年沒能及時去提親?”
陸卿嬋瞠目結舌,難以置信地看向他:“你在說什麼,容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