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懸浮著的一百級鐵索樓梯,比樊穀想象得還難爬。
按說,手腕那麼粗的鐵鏈,敲上去是沉重的悶響,又是牢牢地固定了上下端的,怎麼都該有一定的厚實度和穩定性,哪怕有些晃悠,也不至於爬起來像大風狂推秋千那麼個晃法。
如果她真的單純隻是遊戲裡的角色,被晃得頭昏腦漲手腳不穩的時候,停下來休息到不晃了再繼續,哪怕花時間久一點,過程也算是順利的,可是在試煉遊戲裡,她的意識體畢竟高度還原了她身體真實的代入感,而她真實的體驗並不順利,並且又窩囊又難受。
簡單地說,就是她不斷重複以下過程:
爬著爬著晃到想吐——被晃蕩的鐵索打頭所以更想吐——雙重打擊手腳更不穩所以一不留神就摔下來——從摔懵狀態中恢複過來重新挑戰——爬著爬著晃到想吐。
唯一可以慶幸的是,她沒爬太多步就摔下來了,雖然有點痛但大腦和身體都沒什麼大礙,不然她怕自己直接摔出個GAME OVER。
在第十二次摔下來之後,樊穀失神地躺在地上,望著示威般晃蕩的鐵索發呆,決定放空大腦擺爛一陣。她一定是忽略了什麼東西,這個鐵索一定有什麼方法可以更輕鬆地上去。但是既然暫時想不到,索性歇會兒緩緩神。
望著望著,她覺得無聊,索性開始數鐵索晃蕩的次數。
數著數著,她眼睛一亮,好像發現了什麼,爬起來把快停下的鐵索又人力晃蕩了起來,嘴裡繼續數數,試圖驗證自己的發現。
1,2,3,停。1,2,3,停。1,2,3,停……
果然是這樣,這鐵索雖然很晃,但每隔三秒就會停那麼一秒,隻是在上麵被晃得頭暈的時候,不容易發現這點。
樊穀試著用她發現的規律去重新挑戰這鐵索,果然順利了很多。
隻要在鐵索停下來的時候抓緊時間踏出第一步,然後隔三秒再踏出下一步,它就不會晃,可以穩穩地爬上去。這鐵索上不知抹了什麼特殊的油,既不會滑手,也有效減弱了摩擦力給手帶來的痛感,習慣之後,倒是比想象中爬起來舒適得多。
在最後一級鐵索走完,雙腳終於踏上第二層的地麵之後,樊穀才後知後覺地想到,這鐵索看似在考驗體力,其實更像是考驗冷靜的心態和找規律的能力,假如她一開始就能多個心,大概也不會摔那麼多次才發現規律。這遊戲果然處處是坑,先入為主果然要不得。
第二層沒什麼妖物,但地麵、牆壁四處皆是用血紅的字書寫的咒文,還畫著很多流血的眼睛,看上去頗有些瘮人。樊穀用最快的速度把第二層繞了一遍,確認這層跟第一層一樣空,沒有肉眼可見的可以藏東西的地方,看來那些血紅的咒文是唯一可以利用的道具,多半是要研究出它的玄機,然後用它召喚出第二塊記憶碎片。
樊穀又轉了好幾圈,仔細辨彆這一層咒文上的字,很快就發現,它們雖然看似雜亂,且有許多難以辨彆的部分,但在可辨認的部分中,還是有著明顯的規律。
這些咒文雖然條目繁多,但所指之物無外乎天、地、風、雷、水、火、山、澤,對應的正是八卦的卦象。雖然暫時不知它是用來做什麼的,但現在這個雜亂無章的排列方式,顯然是不能發揮它應有作用的。如果她沒猜錯,隻要把現有的混亂咒文,按照八卦的分類重新排列組合,就能讓這一層的線索浮出水麵。
她試著觸碰了其中一個咒文,那咒文果然跟著她的手指飄浮起來,任她隨意移動。
接下來,她又慢慢按照乾南,坤北,離東,坎西,兌東南,震東北,巽西南,艮西北的方位,一一把那些雜亂無章的咒文分門彆類,在牆上碼得整整齊齊。
她邊分邊數,每個方位一百條,正好八百條,真是個吉利的數字。
咒文的字很小,隻有湊近看才能看得清,如果不記住屬於不同卦象的咒文大概在哪個位置,來來回回地尋找、確認、挪動,是非常耗費心力和耐性的,幸好樊穀的記憶還算不錯,對於資料分類整理的活兒又頗有經驗和興趣,幾小時整理下來,倒也不覺得厭煩。
混在咒文裡的血紅色眼睛像是有邪氣,每次看到它就覺得有人在盯著自己看,樊穀猜測這也是設計者用來考驗受試者定力的。她不由得慶幸自己平時驚悚漫畫和電影沒少看,怪談之類的更是看了幾籮筐,這點程度頂多是讓她有點不舒服,基本影響不到她做事的效率。
跟樊穀想象得有點不一樣,被分類好的咒文沒有四散出什麼驚人的光,然後彙聚起來召喚出記憶碎片,隻是代表水的坎卦那麵牆,也就是西牆,於咒文上發出了紅光,在那紅光中出現了一塊白色蛇皮碎片。
樊穀走過去,接住那塊新的記憶碎片,跟上次一樣,眼前出現了逼真的畫麵,雖是不可觸及的虛影,但恍如身臨其境。
乍雨乍晴天氣,不寒不暖風光,春和景明,百花鮮妍,一派嫩綠輕紅,四處鶯歌蝶舞。
一位清俊的白衫公子正在湖上泛舟賞景,他看來興致高昂,春風滿麵,直到他發現不遠處的岸邊,有一位女子正在啼哭。
那女子約莫豆蔻年華,嬌小纖柔,一身縞素衣裳,頭綰三角羅巾,三條紅羅頭須,三隻閃閃金釵,雖則尖臉小眼,相貌平平,但哀哀啜泣,楚楚可憐之姿,也讓人頓生憐香惜玉之情。
白衫公子讓船家靠岸邊劃,及至近岸時,便問那女子:
“你是誰家女子?緣何在此啼哭?”
白衣女子淚眼婆娑地抬起頭,聲音充滿無助:
“奴姓白,小字卯奴,今日和婆婆出來閒走,與婆婆失散,不知歸路。”
白衫公子麵露同情,正欲說些什麼,還未開口,女子就用充滿希望的眼神和充滿哀求的語氣,對他說道:
“我認得官人你,你名喚奚宣讚,在我家左近住。還請官人念在近鄰的緣分上,帶奴回家。”
白衫公子麵露為難,但終是沒有拒絕,便叫船夫靠了岸,將女子接上船來,道:
“既是近鄰,你且與我同乘罷,我送你歸家。”
白卯奴上船後,轉憂為喜,對著奚宣讚暗送秋波,嬌滴滴羞答答地說道:
“官人真是菩薩心腸,奴家簡直不知該如何報答為好。”
奚宣讚的神色不太自在,隻淡淡說道:
“不必客氣,舉手之勞罷了。”
白卯奴靠近幾步,身子幾乎要直接貼上去,眼中傾慕之色更是毫不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