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莫要這般說，現下日色向晚，奴一個嬌弱女子，孤零零流落在外，若蒙官人相助，還不知會遇上怎樣的危險。官人對奴，實有大恩大德，奴便是以身……”

奚宣讚錯身避開，坐得更遠，跟她保持距離，打斷她的話，正色道：

“你失散多時，家人必定心急如焚，莫要擔心，一下船我就帶你找回你家，一刻都不會耽擱。”

白卯奴忽地麵露難色，欲言又止：

“官人，其實，我的家人……”

奚宣讚奇道：

“如何？”

白卯奴眉眼間有憐憫，有猶豫，有驚恐，明暗不定，閃閃爍爍，語氣也飄忽了起來。

“她們…她們為了答謝你找回我，必會設宴款待你。隻是，她們都有些……嗜好奇特。還望官人見到後，莫要見怪。”

她看起來似乎很是不安，但奚宣讚隻當這是小女兒的局促，不以為意地笑道：

“不妨，我時常外出遊覽，也結識了不少奇人異士，有怪癖者見得多了。何況區區小事，我怎好生受你家人盛情款待？屆時婉拒宴請便罷了，也好少生是非。”

白卯奴低下頭，低聲道：

“官人說得是，少生是非，可保平安。”

兩人就此無言，沉默了許久，直到一聲刺耳的轟隆聲，讓奚宣讚麵露驚恐，循著那聲音望去，發覺是岸邊一個露天戲班子在唱戲，不知用了什麼器物製造雷聲，頗為逼真，登時鬆了口氣。

“我還當是真的打雷呢。”

白卯奴掩麵笑道：

“堂堂八尺男兒，竟也怕雷聲麼？”

奚宣讚麵上微紅，解釋道：

“讓小娘子見笑了。小娘子有所不知，我有個叔叔，在龍虎山學道，時而與我說些道門之事，他曾告誡我，這天雷威嚴，可致福亦可招災，萬萬不可輕忽，應當敬之畏之。”

白卯奴又借機離他近了些，眼中光芒大盛：

“聽來有趣，願聞其詳。”

奚宣讚照舊是無聲地躲開她，這次連目光也移開了去，聲音冷了些，像是含著什麼警告：

“倒也無甚可詳談的，不過是雷神眼裡容不得沙子，若是有人生了不軌不善之心，或是對他生了輕慢之心，或恐就被天雷殃及。”

這下輪到白卯奴不以為意地笑了：

“原是如此，我還當是什麼。聖人有言，惡字論事不論心，論心天下無完人。官人也莫要太拘著了，隻要你行得正坐得端，便是神明也不能輕易奈何你。”

奚宣讚乾巴巴地應道：

“小娘子說得是。”

然後他便再也不跟她搭話，無論她找出什麼話茬想要親近他，都推說自己累了要休憩片刻，閉目養神，視她若無物。幾次下來，她也覺得無趣，便靜坐著等船到達目的地。

眼看著船快要靠岸，她眼中又浮現出憂色，語氣放軟，試圖吸引他認真聽自己的話。

“官人，其實有件事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奚宣讚冷然道：“你不當講。”

見她著實有些尷尬，他這才溫和地補充道：“省些口舌罷，你一定也累了。”

白卯奴聞言，低下頭，為這顯然是客套話的關心麵露竊喜，但這喜色也無法掩蓋她的憂慮，這張喜憂參半的臉稍後便定定地凝視奚宣讚的背影上岸，似有千言萬語想要說，但終究是直到隨他上了岸，也未吐一言，隻是眼中驚恐與掙紮之色越來越濃。

樊穀看完了這段記憶，最深刻的想法就是：太真實了，傳說裡的男主果然隻會對好看的妖女動心，什麼真愛跨越種族的論調都是騙鬼的，沒有一副好皮囊卻妄圖跟男主發展戀愛線的妖女，從一開始就是被嫌棄的待遇。

沒有顏值加成的真心，在絕大部分傳說男主眼中，不值一提。

不過也很難說這個女主角是真的愛男主角，不過見色起意罷了，可惜妖女的見色起意，往往都落不得什麼好下場。

一般來說，這種劇情放到古代話本裡，標題大概是“小妖女動春情含羞試探俏郎君穩道心坐懷不亂”之類的。

如果是按照她的喜好來，那就是……“藍顏禍水，誤妖終身，初次邂逅，孽緣已生”。

這才對嘛。

怎麼能怪妖女意誌不堅，或者天性yin蕩呢？都是有些男人不潔身自好，明知道外麵妖孽多，還要天天花枝招展地在外麵勾。引女人，這不就是自己招妖孽上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