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成了一道彩虹。
那道絢麗的小彩虹懸在半空片刻,便飛到了樊穀頭頂,然後就……掛著不動了。
看來,這個道具的使用方法,還得她自己去找。
話說回來,如果這道滄海變的彩虹跑她頭上,是在明示“化蝶”那一處是“化彩蝶”,那“滄海變桑田”的“桑田”又在哪裡?
“佳人化彩蝶”這句完整了,那麼上一句應該是“白”骨生奇花吧。
畢竟彩虹的七色光混在一起就是白色,這可是義務教育裡的知識啊。那必然是用“白”來對應“彩”最合適啊!
樊穀攤開聖心湖秘法第二頁,對著殘缺不全的提示念出了她的猜測,黑色的字很快填滿了那兩個空格,這一句果然跟她想得一樣。
然而,她頭頂的彩虹,還是紋絲不動。
……很好,看來她得去找“生花的白骨”來問問了。可是她已經試過了,轉輪王埋花下的白骨沒法觸發劇情,之前她在屍陀林遇見的白骨倒是有會說話的,可是那些又不會開花。除此之外,白骨存在感比較強,看起來有可能藏著線索的地方是……六殿大戲台。
哦,夢開始的地方。哦,地府發瘋……不是,地府探索之旅開始的地方。
這也是她看莊周表演的地方。
莊周這個白色骷髏在彩色骷髏戲台上,也算是彆樣醒目了。
她想起來了,那時候她還記了一條關於莊周的線索,到現在還沒用上呢!莊周在唱《骷髏歎》的時候改了原文一個重要的地方,關於複生的地方!
仔細想想,那或許也跟轉魂有關!
而且,轉輪王最喜歡看的三出戲裡有一出就是六殿的《莊周夢》,這十有八九跟千古名典“莊周夢蝶”有關,是莊周自己演的!
又跟白骨有關又跟蝴蝶有關又跟夢有關,還疑似跟複生轉魂秘術有關……莊周絕對是個重要的線索角色!
這三出戲,看來應該先去看《莊周夢》!
動身之前,樊穀還熱情邀請了三隻狐狸跟她一起去——當然,如果她們之中有誰能順便捎她一程就更好了!
對此,陽成姬表示,她很樂意,但覺得自己更有必要留下來善後,陽梅君表示,她以前為了混口飯吃當了很久的戲子,現在一看到戲台就想吐,還是算了,隻有陽蘭君願意跟她一起去看戲,順便送她一程。
陽蘭君大方地表示,貴客可以坐在她身上讓她帶飛,還可以薅她的尾巴,這還是樊穀第一次希望順風車運行的時間長一點,因為這隻狐狸的手感實在太好了。
騎著狐狸飛到了六殿大戲台之後,樊穀發現自己的待遇比上次高了八百個層級。畢竟“祝英台”在幫枉死城平亂之後已經成了這裡的大功臣,緊接著又搞了很多大事,成了帶領整個地府開創嶄新格局走向美好未來的名人之一,她現在來這裡那可是“大駕光臨”,自然是得敲鑼打鼓請上寶座請喝香茶。
麵對大家的殷勤款待,樊穀十分感動,然後婉拒了,表示她還是更樂意繼續騎狐狸身上,在空中看戲。
由於她現在自帶超級貴賓光環,專門點一出戲來看簡直小菜一碟。
不出她所料,《莊周夢》這出戲果然是白骨莊周親自上陣,還是他自己編的自己導的。
這出戲並不長,也就半小時左右,但劇情密度極大,場景也很多,內容也不輕鬆,認真看下來,樊穀還是有種被掏空的感覺。
這出戲大意如下:
莊周夢見自己變成蝴蝶,飛到了一個美麗無憂的仙境,山清水秀,百花盛開,人人和樂,自給自足。這裡沒有衰老和病痛,沒有誤會和爭吵,沒有陰謀和戰爭,一切都沐浴在陽光和歡笑中。變成蝴蝶的莊周被一個盛大的豐饒慶典吸引,翩翩飛去,人們的鼓點鏗鏘有力,歌聲激情飛揚,舞姿鮮活熱鬨。蝴蝶莊周隨著快樂的人群起舞,正在陶醉時,卻被劃破天際的哀嚎嚇到。他驚惶地四處張望,發現那些麵目和藹的人們都變成了猙獰可怖的屠夫,把活生生的人祭們推下土坑,舉起屠刀,血光四濺……蝴蝶莊周的翅膀也染上了血,為了洗掉這罪惡之血,他瘋狂地尋找潔淨的水源,為了洗掉內心的幻滅感,他瘋狂地尋找純善的人群。
他打碎了一個個時空壁,隨機來到了不同時代,不同地域的世界,在過去和未來,本國和異鄉之間不斷徘徊,得到的僅僅是一次又一次的染汙和幻滅:沒有一個地方沒被人類的罪惡玷汙過,沒有一條河流沒被染上罪惡之血,為了救贖而生之物總會被逆轉,變成造孽的利器,他原本的幻想被擊碎,其它的國度也無法讓他滿意……偌大的時空,他竟找不到一個安身之所!
最後,滿身血汙的蝴蝶莊周累極了,他潔白的翅膀已經完全被染黑,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他倒在一片金屬廢墟裡——這是人類毀滅之後的某個未來,他終於獲得了寧靜,同時也倍感孤獨。他看著被淨化罩隔絕,浸泡在灰色空氣裡的太陽,緩緩地放下了翅膀,想要擁抱大地,迎接死亡,但是此時,一群五顏六色的蝴蝶飛舞而來,大聲喚醒了他。
為首的黑蝴蝶說話尤其鏗鏘有力:
“莊周啊!你這個糊塗鬼!你總是在隱居避世,還敢哀歎你的完美世界自己沒有向你飛來!如果潔白的人都像你這樣躲到角落,世界被黑暗占據,不是必然的嗎!醒醒吧,不要就這樣沉睡了,你還有很多事可以做!哪怕你不會戰鬥,不愛交際,你還可以以筆為刀,以言為刃!每一個被你影響的人都會為你理想的世界增添一分希望,而你的才能,輕易就能影響千千萬萬個人!”
莊周有些動搖,但聲音依然很虛弱:
“可我太累了。我太渺小了。世界不會因我而改變的,我已經看到了,在我死後的所有時代,直到人類毀滅……世界也沒有向著我理想的軌跡發展。”
黑蝴蝶笑道:
“渺小?你沒有體會過什麼叫真正的渺小,才會這麼說自己。你可以隨意書寫,隻是你自己不願,你可以入朝為官,隻是你自己放棄,你可以逍遙自在,自有人操持家務。你沒有體會過為了讀書識字需要竭儘全力,賭上一切的感覺,沒有體會過所有野心都被否定,被迫困在一家之內,成為外姓附庸的感覺,沒有體會過所有理想和自由都被一紙婚書斷送的感覺……莊周啊,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有什麼資格說你渺小呢?除非你願意跟我換換,你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人間疾苦。”
莊周疑惑地追問:“你是誰?”
黑蝴蝶說道:“等到你該知道我是誰的時候,你就會知道了。”
結局的畫麵定格在這裡,留給人無儘的惆悵和遐想。
樊穀被這出戲的後勁震得好久沒緩過來,一直陷在“世界到底什麼時候毀滅”的思考之中,直到散場後的莊周親自來找她,叫了十幾聲,她才反應過來。
莊周嚴肅地問她:
“祝英台,其實我上一次見到你就想問這個問題,但沒找到機會。現在我終於可以問了:你是那隻黑蝴蝶嗎?”
樊穀也不知道答案。那隻黑蝴蝶可以是祝英台,也可以是彆的穿越時空的女人。難以讀書,難以自主,一生渺小,一生受困,被一紙婚書綁架的女人,又何止是祝英台一個呢?
於是她含糊地回道:“或許是,或許不是。等你該知道的時候,你就會知道了……但或許你沒必要知道。”
莊周沒有繼續追問,隻是說:
“我知道你為什麼要點這出戲。你要看的另外兩出戲,也是我寫的。這三出戲之間有奇妙的聯係,如果你想要快點發現玄機,我提議,你接下來先看《空歡喜》。”
“等你把另外兩出戲看完,再來找我吧。我很想知道你對它們的看法。”
樊穀欣然接受了他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