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梓善的祝融病世界(三) 真正的母題……(1 / 2)

鮫人淚……?

陳梓善說鮫人最重要的是會哭,還表示要把鮫人哭出來的珍珠給她,難不成她心裡想的,是她以前跟她講過的那個“鮫人淚”的傳說嗎?

那個傳說是這樣的:

有一位姓景的書生,在岸邊看到一個黑皮綠眼,頭發鬈曲的美麗女子。女子自稱是鮫人,因為在水晶宮為瓊華仙子編織紫綃嫁衣時不慎弄斷了她的九龍雙脊梭,所以被流放,懇求書生收她為奴。書生同意了。

後來,書生浴佛時被一位姓陶的絕色美人吸引,就上門提親。女子的母親說,她給女兒取名為萬珠,自然得有一萬顆珍珠作聘禮,才配娶走她。

書生拿不出那麼多珍珠,抑鬱至極,差點病死,鮫人得知後放聲大哭,眼淚落地成珠,很快集齊了兩千多顆。她又讓書生帶她看海,回憶悲傷之事,流乾所有眼淚,哭出兩萬多顆珍珠。然後,她說瓊華仙子已經要出嫁,自己的災難已經結束,可以回家了,就告彆了書生。

書生把多餘的珍珠收藏起來,帶著一萬顆珍珠上了陶家門再次提親,陶母卻堅持不肯要珍珠,直接把女兒許配給了書生,並說她之前的話隻是考驗書生。婚後,書生給妻子生的兒子取名“夢鮫”,來紀念那位鮫人。

樊穀對這個傳說印象很深,還記得自己在跟陳梓善分享完之後,還大發議論,表達了她對這個傳說劇情全方位的厭惡。

陳梓善看來是清楚地記得她有多厭惡這個傳說的,她現在就在她創造出來的鮫人旁邊對她微笑著說道:“你喜歡珍珠,我就讓鮫人一直哭給你好不好?你希望流乾眼淚的不是無辜的犧牲品,而是真正有罪的,我就把賈諾變成鮫人,為你流乾眼淚,你開心嗎?”

陳梓善這樣的態度讓樊穀感覺惶恐。

說真的,如果在現實中,賈諾的不幸能讓她發財,她會希望賈諾越慘越好。

但是在陳梓善的這個妄想世界裡,如果收下了鮫人賈諾流出的珍珠淚,她可能就出不去了。

於是她本能地拒絕了:“……不,我雖然想發財,但不想要臟錢。他太臟了,他流出的眼淚再值錢我也不想要。”

陳梓善沉思片刻,然後提議道:“那就多找一些乾淨的鮫人,感動它們,讓每隻流一些淚,慢慢湊夠一萬顆怎麼樣?”

聽她這麼說,樊穀更覺提心吊膽:“……你要湊一萬顆珍珠乾什麼呢?”

陳梓善認真地說道:“用來裝點你的巢穴啊!烏鴉不是喜歡亮晶晶的東西嗎?”

……這倒是真的,但她還是不敢接受。

她回道:“我都已經精通魔法了,珍珠寶石什麼的都能自己變出來,就不勞煩你去搜集那麼多了。”

陳梓善搖了搖頭,喃喃道:“變出來的東西是會消失的。我要找一些不會消失的東西。我要找一萬顆不會消失的珍珠。”

樊穀提議:“你不是精通廚藝嗎?找一些有錢的客人,讓客人們用珍珠付款不就好了?隻要多做一些貴價菜……”

陳梓善又搖了搖頭。

“但那也不是鮫人淚。我一定要湊齊一萬顆鮫人淚。”

樊穀感覺自己好像進了一個怪圈。

她無奈地問道:“……你要湊一萬顆鮫人淚乾什麼呢?”

陳梓善認真地說道:“讓你留下來。”

樊穀暗道不妙。

但她表麵上還是很鎮定。

“這隻是身外之物,我不需要的。”

陳梓善堅持道:“你需要的。你需要的。你說過你需要一些浪漫的,閃耀的,永恒的東西來支撐你活下去。”

樊穀回憶了一下。

她確實對陳梓善說過這樣的話。

但是她指的是永恒的理念啊。

實物怎麼可能浪漫閃耀又永恒呢?

也不知道陳梓善是真的誤解了還是……

總之她現在有點不知道陳梓善這話她該怎麼接。

胡思亂想了十幾個回答之後,她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梓善,那樣的東西不是握在手裡的東西,不是珍珠……”

屋頂上落下幾片大貝殼,在她麵前摔得粉碎。

她繞開了點,繼續說下去。

“而且我其實已經……”

這次,從屋頂掉下來的貝殼正正地砸到了她頭上。

……

樊穀捂著頭,決定還是迂回一點說話。

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陳梓善的意識控製的,她會讓貝殼掉下來,阻止她說下去,說明她真的很不想聽她說這些。

樊穀想了想,又問道:“你找鮫人淚的事,問過你媽的意見嗎?問過龔老師的意見嗎?”

陳梓善歡快地點點頭:“問過了,她們都說希望你能留下來。”

樊穀又問:“……那你問過我媽意見了嗎?還有我妹,我……”

陳梓善打斷她:“你的家人都長途旅行去了,你忘了?”

樊穀心想她怎麼會記得,這是陳梓善自己編出來的設定,又沒提前告訴她。

她疑惑地問道:“這麼多人一起出遠門怎麼也沒提前告訴我?去哪了?去多久?”

陳梓善回道:“不重要。我會照顧好你的。”

樊穀更覺得不安了。

種種跡象都表明,陳梓善最大的執念居然是她。

陳梓善現在千方百計想留住,想取悅的,不是她的血親,不是她的恩師,不是她理想的愛人……而是她。

她聽說過,當一個人的社會支持係統太弱的時候,那個人很容易對一個對ta釋放善意的人產生過分的依賴。

但是因為這樣的依賴而深陷妄想無法自拔的人,也不該是陳梓善。

她不是有自己的愛好,自己的追求嗎?

她不是有優異的成績,大好的前途嗎?

樊穀猜不出她的心思,隻好繼續追問。

“可是你要當名廚的,你要當美食家的,我也有自己要去的地方……你總不能一直圍著我轉,對吧?”

陳梓善眼神飄忽。

“名廚,美食家,多我一個少我一個,其實無所謂。但我的家人不能沒有我,我的家人永遠需要我。”

說著,她又變得有些茫然和傷感,問樊穀:

“難道你不需要我嗎?”

此時此刻,樊穀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頭疼。

難道……一直被一個人需要,一直為一個人付出,就是陳梓善對“愛”的定義嗎?

陳梓善以前從沒對她透露過這樣的想法。

她說她可以一個人活得瀟灑精彩……但內心其實並不是這麼想的嗎?

那她為什麼要這麼說……是在附和她?

她不願意回到現實,是因為怕這樣的想法泄露,會被她嫌棄嗎?

到底該怎麼回答?

回答需要的話,陳梓善就會心安理得地留下來了。

那就……

“不……”

樊穀試探性的拒絕還沒說完整,貝殼小屋就忽然猛烈地震了起來,屋頂貝殼嘩啦啦塌下來一大片,地麵裂開幾條大縫,雖然她驚險地避開,但還是不幸摔倒在地。

可以想象,如果她十分堅定地拒絕,這裡就會爆發劇烈的大地震。

說不定還會導致這個世界崩壞。

……

不拒絕就沒可能找到出口,拒絕了世界就會崩壞,這不就等於左右都是玩完了嗎?!

她好像明白404星人把她傳送到這個世界的真正“苦心”了。

真歹毒啊。

短暫的混亂之後,樊穀很快平複心緒,想到了應對之策。

她對陳梓善說:“我餓了,你可以先給我做點吃的,讓我邊吃邊想嗎?”

陳梓善開心地點了點頭。

“你想吃什麼?多吃點,你太瘦了,點個十道八道都沒問題。”

樊穀笑道:“我倒也沒那麼餓,點太多了吃不完會浪費,我隻要一道鮮蘑菇鮫人湯就好了。”

陳梓善遲疑了。

“可是,我不確定鮫人適不適合拿來燉湯……”

樊穀盯著案板上的殺魚刀。

“沒事兒,先燉一隻試試,或者割幾片肉先嘗嘗。你是不是不方便?我可以幫忙。”

陳梓善聞言,走到案板旁,拿起殺魚刀,向鮫人比劃著,可是幾次提刀,卻都沒有下手。

樊穀在一旁慫恿道:“割魚尾肉!魚尾活肉最鮮最靈了!……紅色鱗片也挺好看的,又喜慶,刮下來做個裝飾品也不錯啊!”

鮫人聞言,開始撲騰著抗議道:“不行!魚尾受損我就不能入海了!鱗片沒了我會死的!不要對我那麼殘忍!”

陳梓善麵露不忍,按著魚尾的手也鬆動了。

“樊穀,要不我們換成普通的魚吧?鮫人長得太像人了,我下不了手……”

樊穀走過來,幫她把撲騰的魚尾按死了。

“彆的鮫人你可以當半個人看,這玩意兒就算了。你該不會忘了它謀殺你的事吧?”

陳梓善臉色一變,明亮的杏眼染上仇恨的陰影,聲音也變冷了。

“我怎麼可能會忘呢……我一直都希望它去死。越快越好。”

一聲驚雷在空中炸響。屋內地麵又裂開幾條縫。

意識世界的景象是人內心的投射。

陳梓善沒有說謊,她真的希望賈諾死。

樊穀追問:“那你為什麼不宰了它?沒法直接動刀子的話,把它扔火裡不就行了?”

陳梓善握緊了刀柄,但那刀鋒依然跟魚身保持距離。

“我不想變得像他一樣。”

像個擺件一樣沉默了許久的陳賢女忽然跳出來附和她。

“沒錯,我們梓善是好孩子,絕不能變得像那個人渣一樣!”

“不能用暴力解決問題……不能用暴力解決問題……不能!”

樊穀看著陳賢女堅定的眼神,想起了陳梓善描述過的她,感覺一陣煩躁。

陳賢女不是一個壞人,她很好,很正直,就是因為太正直了,才讓樊穀覺得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