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學書識字子路篇(1 / 2)

小徑深處讀書房,鱗鱗經籍置滿箱。

書房是家中最大的房子,門窗南向,采光最佳,朝入晨暉,夜見星辰。

這裡雖比不得高門大戶那“插花、掛畫、焚香、點茶”之四雅軒堂,讀書的物件卻是齊全的——兩案一榻小屏風,筆墨紙硯與鎮紙,外加三牆藏書。

不滿三歲的喬時為手短腳短,橘子立起來都比他高。

架子上的書卷夠不著,喬時為每每隻能翻閱兄長們遺留在書案上的書籍,今日讀了《論語》,明日卻讀《禮記》,斷斷續續。

偶爾兄長“粗心”,出門“匆忙”,還能品讀到他們落下的課業。

沒寫完的那種。

小小的喬時為抬頭看高高的書架,頗有居低仰視萬仞書山的壓迫感。從藏書上,便可窺得科考之難。

焚香禮進士,撤幕待明經,進士出身與明經出身地位懸殊,世人重進士而輕明經。喬家的藏書也多與進士科相關。

以經義定去留。那便少不了詩書禮易和《論語》《孟子》,此乃基礎。

以詩賦論高下。若想金榜名傳四海知,且先過五言七字這一關。文風詩風是很玄妙的東西,既講究天賦,又吃學問底子,能做到“音韻鏗鏘、對仗工巧、熟練驅使典故”三者合一、樣樣不落,絕對稱得上一句筆力深厚。

以策論擇能吏。求天下真理,習官政世事,更是涉及古往今來、天南海北。

單說讀書,且不論背記,就已是一件苦事矣,可見“寒窗苦讀”並非一句虛言。

在書房待了一段時日,喬時為發現,兄長們所用的書卷大多是手抄本,通篇小楷,筆力剛勁沉穩,很是賞心悅目,必是老書生抄售,想來價格不菲。

練一手好字,是需要時間積澱的。

而父親所用的書卷,則多是刻版,偶有一兩頁暈開了墨水,或是模糊不清,都是常有的事。

父親對兄長學業的重視程度,可見一斑。

讀書時,獨個去看繁體、古體字時,喬時為感覺頗有壓力,句子連起來讀時,卻又莫名讀懂了。話雖如此,背記繁體、熟識筆劃是當務之急,需提上日程。

……

又是一日讀書時,小團子領著橘子摸入書房,依在一塊。

橘子窩成一團,任由喬時為靠著。

今日讀的是《論語·子路篇》。

喬時為把書卷鋪在身旁,手指對空描字,以此背記繁體。描得入神了,不知覺隨手取了個趁手的物件當作筆,繼續比比劃劃。

睡得迷糊的橘子半睜眼,發現是小五扯著自己的尾巴,鬼畫符般不知在揮舞什麼,隻當他在貪玩,便又睡下了。

喬時為起身抻腰時,才發現自己手裡拽著橘子的尾巴,手心沾了好些橘色毛。

一個上午過去,直到聽見吳媽哼著小曲兒走來:“小女繡荷包,一繡繡雁兒,郎君猜我多思念,二繡那個春日粉桃花……”喬時為把書卷放歸原處,抱住橘子閉上眼,佯裝跟橘子一樣,一睡睡半日。

今日收獲頗豐,一邊記繁體字,一邊順道把《論語·子路篇》給背完了。

喬時為不得不感慨一句,娃娃的記性果真好使,背記字句比前世還快一些。

成人的理解、前世的見識、孩童的記性,三管齊下,強得可怕。

……

日頭正好,吳媽給喬時為套了件襖子,將他領到前院,給他和喬大膽各塞了塊定皮酥。

白其真坐在小凳上,正抱著簸箕撿豆子——喬四郎最近換牙,喜食燉得軟爛的豆子。

“娘親,你吃。”喬時為將定皮酥舉過去。

“五郎乖。”白其真抿了一小口。

“娘親,我幫你撿豆子。”喬時為的手太小,撿不了五六顆,手心便滿了,所以動作很慢。

小團子聲音稚氣,喬時為至今還未接受自己“銀鈴般”稚雅清脆的聲音,哪怕他試圖壓低,聲音照舊清亮,他覺自己變成了一個“小夾子”。

而且會持續相當長的年頭。

每每這個時候,喬時為很是希望快些長大。

吳媽笑嗬嗬誇獎道:“時哥兒是懂孝敬夫人的。”她想起小曲裡唱那狀元郎的風光,便打趣喬時為道,“要我說,等哥兒年歲大些,同兩位兄長一道讀書考功名,科發少年郎,一門三桂枝,給夫人掙個誥命回來,那才風光哩,夫人怕是夜裡睡夢都要哼小調,俺也跟著沾光。”

白其真習慣了吳媽的話嘮,道:“五郎才多大點?你同他說這個。”

“倒也是,早兩年還穿開了襠的褲頭呢。”吳媽應道,“年紀小歸年紀小,這不是盼著呢嗎,哥兒仨長大了,事也就成了,夫人後頭有大福氣。”

本以為話到這就結束了,誰料,喬時為仰頭,認真問道:“娘親,嬤嬤說的話當真嗎?”

吳媽大喜:“瞧我說啥了,咱時哥兒是懂孝敬的。”

“當真,自然是當真。”白其真替喬時為緊了緊襖子,順帶摸摸頭,溫和道,“不過,五郎讀書是要為自己掙功名,不是為了娘親。”

“都為不成嗎?為自己也為娘親。”

白其真一愣,轉而歡喜點頭:“都為也成。”

吳媽繼續搭腔:“咱時哥兒這氣高誌大,了不得,以後是有大本事的,無怪早早就不肯穿開襠褲了。”

……

夜裡,喬時為經過和橘子商量,一致認為,是該適時顯露顯露天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