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在門外等著,為父這便出來。”
門外兒郎靜待,門內,喬仲常抹黑整束衣裝,端了端神情,這才款步前去開門。
還如往日在家那般威嚴。
他假說道:“今日有些乏,竟坐在椅上酣眠,連燭火都忘了點。”
看到三個小子齊穿著學堂的大袖襴衫,喬仲常不禁想起自己錐股讀書的當年,於是借著夜色昏昏,掩住了今日所有的失意和狼狽。
“走罷,回家。”
喬時為個頭最小,撐著最大的燈籠,他察覺到了父親今日說話有些沙啞。
平日裡,父親隻要晚歸,必派衙役到家裡知會一聲,怎麼可能無端端坐在椅上酣眠呢?
於是猜想,父親今日的考滿興許不太順利。
夜茫茫,路悠悠,喬時為把燈籠打到父親跟前,稚聲道:“今兒夜裡真黑,街上碎石多,我給父親照照路。”
“過了這一段,到了前頭,就亮堂了。”
……
喬仲常既已拿定主意,不怕得罪劉副使,索性自己一個人扛著,沒同家裡人說起當日的事。
隻說考滿結束,結果如何皆由朝廷定奪。
豈料,狐狸鑽灶頭,藏頭露尾的,終究還是騷到了喬家人。
這日,喬姝燕上胭脂鋪,想買些眉黛,“撞見”了蘇月兒。
喬姝燕和白其真姑嫂一心,自然聽了蘇月兒搶肉的事,遂遠遠白了蘇月兒一眼,嘀咕著今日出門忘揭黃曆。
蘇月兒卻似那撲不走的蛾子,硬往前湊,帕子抹眼淚,大打苦情牌:“聽說燕妹妹也是個苦命人……”
喬姝燕全當耳邊風,隨手拿起一盒花粉嗅了嗅,問道:“掌櫃的,你這貨正不正經?”
“娘子說笑了,咱店裡賣的都是正經的江南花粉。”
喬姝燕又聞了聞,手帕掩住鼻子嫌棄道:“聞著有股腥臊味。”
“燕妹妹不若試試我這盒罷,研磨時隻添了些荷花,淡香宜人,正趁妹妹的芳華。”
蘇月兒不遺餘力地巴結喬姝燕,換來喬姝燕險些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燕妹妹不喜歡嗎?”
“對,我不喜歡。”喬姝燕直接把看不慣掛臉上,道,“合著你以為,你舉了杯子,我就得端起喝一盞?”
喬姝燕心裡有幾分猜想,她上下打量蘇月兒,繼續道:“我說話直,什麼樣的席麵坐什麼樣的人,你的酒敬不到我這一台。”
言罷走出胭脂鋪,連眉黛都忘了買。
……
喬姝燕知道了,等於老太太知道了。
老太太知道了,等於全家都知道了。
當日夜裡,老太太氣得吃不下飯,拍桌子問:“老二,你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白其真眼中噙著淚,仿佛下一息便會落下,也等著喬仲常的說法。
遣走幾個小的,喬仲常這才把考滿當日的事說了出來,他道:“倘若兒子是孤身一人,必當場發作,把事情計較明白了,可拖家帶口的,兒子不得不裝糊塗以了事。”
提點刑獄司副使,朝廷四品大員,喬家無法與其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