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不好,擰眉道,“那是因為其他人也有妄想症,你們聚集到一起,你被他們影響了。”
醫生將電腦屏幕轉過來,“我們醫院的監控是全天24小時工作的,你不放心完全可以自己查看。”
他調出監控記錄,按了倍速,把屏幕完完整整呈給尤黎自己看,昨晚上的監控沒有一分一秒的丟失。
甚至記錄了尤黎半夜出病房,又和丸子頭一起回來的錄像,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人再進出過他的病房。
“我今天一上班,護士就告知我你們昨晚半夜偷偷出去,在六號病房裡彙聚到一起。”
“你們這樣下去怎麼才能出院呢?”
尤黎被醫生的反問逼得說不出話,他不相信是自己的幻覺,但是監控實實在在的擺在那,醫生好像還因為他這個舉措而生氣了。
他捂住滿是淚水的臉,“對不起,對不起醫生。”
“我不是故意出去的,我太害怕了,想去找護士……”
“可以了。”醫生,“我沒有在對你問責,醫院不會限製病人的行動,我們也隻能做到規範提醒,剩下的還是得靠你們自覺。”
他站起身,抽出一張紙,“你還記得你入院時簽署的責任書嗎?你當時說你可以接受物理治療。”
上麵確確實實是尤黎的親筆簽名。
“尤黎,你一直不配合治療,我完完全全可以將你換到另一名醫生手底下,但你現在還待在這間診療室內,完全是因為我身為一個醫生,做不到看見自己的病人繼續誤入歧途。”
“你是我的責任,我不會讓你出事的,相信我。”
尤黎捧著那張紙,有些恍惚。
醫生好像抽了紙巾,俯過身在給他擦臉上的眼淚,歎了口氣,“你要乖一點,不然我會很難做的,尤黎。”
“你要聽話,知道嗎?”
幾分鐘後,尤黎坐在輪椅上,被醫生往電療室的方向推去,他出診療室的時候,其他玩家恰好也在剩下的診療室外排隊做著今天的心理谘詢。
醫生推他的速度並不快,好像是故意讓人看見一般,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對跟上來的護士道,“準備對13號進行無抽搐電休克治療。”一邊用筆簽著什麼,“去藥物室取麻醉劑。”
其他玩家看尤黎的眼神瞬間變了,宛如在看一個死人,尤黎原本低著腦袋安安靜靜的,感受到他們如芒在背的古怪視線,下意識抬起頭看了回去。
丸子頭看他的眼神格外惋惜,無聲說了兩個字,“走好。”
尤黎不明白她為什麼對自己這麼說,他隻能安靜的,無能為力的,被推進了電療室裡。
被人從輪椅上抱到病床上躺下,被迫注射進麻醉肌鬆針劑,連上了心電監護儀,又被迫張開嘴巴,叫人往裡塞進了牙墊,最後戴上了氧氣罩。
藥效發作後,他的意識徹底陷入了模糊,好像隻過了一會兒,又好像過了很久,久到他陷入了深度睡眠。
尤黎好像躺在了一張柔軟溫暖的大床上,他沒有任何被電療的觸感,周圍很安靜,再沒有出現什麼幻聽、幻視。
他被人陪著,安安穩穩睡了一個很長很長的覺。
尤黎醒過來時隻有醫生陪在一旁,
他視線模糊地看過去。
他睡著時醫生就在這了,他醒過來時醫生還在這,對方好像就這麼坐著陪他睡了一覺。
周圍隻有儀器進行的電流聲。
醫生確認他恢複自主呼吸了才取下氧氣罩,問他,“睡得怎麼樣?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尤黎大夢初醒般,他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意思是沒有不舒服的地方,睡得很好。
他沒有任何被電擊的感覺,好像醫生帶他來電療室,隻是簡單、單純地為了讓他睡上一個好覺。
醫生將他身上的電極片和儀器都一一摘下來,最後抱他到了輪椅上,“走吧。”
尤黎往身後看醫生,他麵色恢複了一些紅潤,眼裡的紅血絲也消退了,精神狀態穩定了很多,輕聲道著謝,“謝謝醫生。”
尤黎,“對不起,我之前在診療室不應該對你發脾氣的。”
醫生,“沒事。”
尤黎被推出了電療室,那些玩家還在外麵,不過現在隻剩下了丸子頭,雙馬尾,方臉男。
他們身邊有幾名醫生和護士,
雙方似乎在僵持著什麼。
“不是,他怎麼沒死啊?”丸子頭的聲音從遠處清晰的傳過來,她臉上都是詫異,“之前進去一個死一個,怎麼就他活著出來了?”
“他看起來甚至比進去之前的狀態還要好。”雙馬尾說,“不會是之前那些人犯了什麼禁忌?物理性治療是安全的……”
尤黎逐漸被推遠,身後的聲音也離他越來越遠,電療後他困倦的狀態好像確實好了一些,得到了良好的休息,情緒也沒有低落了。
跟前三天沒什麼區彆的,他被醫生推到了娛樂室,對方給他換了一本童話書,拿給他看。
尤黎還是坐在那個能被陽光直射的位置。
他顯然一直沒想過為什麼這個位置從來隻有他能坐。
童話書裡得故事很溫馨,
尤黎漸漸看得入迷。
直到有人突然坐在他麵前,冷不伶仃地說,“剛剛隻有我們三個人留了下來,因為我們都沒有說出‘他’是誰,醫生讓我們在三個治療裡選一個。”
“方誌看你沒事,他也選了物理治療,不過不是電療,他做完經顱磁刺激治療出來後就失憶了。”
尤黎怔怔然地看向前方,
他麵前坐著的是雙馬尾。
他突然開始急促的呼吸,後背在這一刻發麻,從做完電療後到現在,尤黎猶如活在童話中的夢幻感在這一刻突然破裂。
他一直很害怕醫生口中所說的物理治療,怕電擊是因為尤黎總是會聞到醫院裡有人肉被電焦的香氣,但他最怕的還是“經顱磁刺激”。
尤黎之前一直不知道為什麼,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聽見這五個字,身體就會下意識油然而生一種極度的恐懼。
他聽見雙馬尾繼續說。
“他跟你一樣,什麼也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