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
漫長的一聲。
是手術刀被拔出來的聲音,尤黎顫了一下,往裡縮得更厲害了,餘光隱隱看見麵前人的白大褂上基本都是血跡和血痕。
跟昨晚和前幾天不一樣的是,對方的身體實實在在地出現在他麵前,沒有一閃而過或者突然感受到一瞬,而後又完全感覺不到。
就像一個變得越來越真實的夢。
對方半蹲下來,一動不動地看了他很久,眼神稱得上莫名地看著他,有些打量的意味,又像是在等。
但對尤黎來說,這個視線堪稱死亡的凝視。
他不知道對方心裡想的什麼,自己剛剛說得話有沒有什麼用,他腦子裡的係統是不是分析錯了,還是在騙自己。
或者,骨頭不是這樣拋的,他的方式用錯了。
死靜。
尤黎忍不住抬起埋著的臉,睜開眼睛看過去,卻驟然對上了人守株待兔般,一錯不錯盯著他的一雙眼。
有些冰冷,玩味,意味不明的,就好像正在想怎麼用刀子切割才會更有趣一些。
似乎對他說出口的話完全不為所動。
尤黎看著那張咧嘴大笑的小醜麵具,恐懼扼住喉嚨般,窒息感油然而生。
小醜對他伸出了手。
尤黎看著那隻拿著手術刀,刀沾滿血的手,上麵戴著標準的外科醫生防護白手套也幾乎被染紅。
他臉上的抗拒、害怕意味快從眼神裡透出來,看上去很不情願。
尤黎等死一般閉上了眼睛,過了片刻,他才聽見“哐啷”一聲。
小醜把刀放下了。
尤黎睜開眼去看,看見他正在脫著自己的右手手套,足足有兩層,外麵是白的,裡麵是醫用的防護手套。
看著不像是外科醫生,倒像是冷冰冰的法醫。
隨後,這幾根修長分明的手指就遞了過來,尤黎反應不及的,被人擠進來,探進蜷縮的身體之間,冰冷的觸感貼上了他肚子上的軟肉。
小醜真的摸了摸他,從麵具後傳出來的聲音隔著層什麼,像迷霧一般,模糊,陰冷,“……想吃什麼?”
尤黎愣愣的,好像有些反應不過來,聲音很小,“……蛋糕可以嗎?”
小醜沒有回應。
醫院裡沒有蛋糕。
尤黎有些緊張,他解釋,“一直在醫院裡,我很久沒有吃過了,可不可以……”
小醜靜了片刻,“行,給你做。”
尤黎呼吸下意識屏住,眨了眨眼睛,看上去有些像在做夢一般無措。
“出來。”
尤黎沒有動,他還有些警惕。
小醜等了片刻,像是不耐,俯身進去準備把他拽著抱出來。
尤黎下意識往角落裡縮過去,躲了躲,沒躲過,對方看他反抗的舉動反而加大了力度。
他被不容反抗地拽了出來,腿使不上力,隻能被拽趴在衣櫃邊緣,憋著淚,用手臂撐著,試探地看著人說,“我疼,你輕一點好不好?”
小醜頓了一下,低眼看著他。
片刻,動作放輕了。
“你聽話就不用吃苦頭。”
嘴上卻依舊在冷冰冰地叮囑。
尤黎被強迫地抱了起來,小醜單手抱著他,用另一沒摘手套的手去把地上的手術刀撿起來。
尤黎有些害怕,離他那邊手躲遠了一些,身體很僵硬,生疏地抱著他的肩頸。
他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但是他明顯是個好學聽話的好孩子,照著係統的話,還能學會舉一反三。
尤黎片刻才鼓起勇氣,伸出手去摸了摸小醜的頭,聲音很輕,像是在打著商量,“你聽話……我就聽話。”
他的舉動和語氣都很稚嫩生疏,明明可憐巴巴的,在沒有任何憐憫同情心的凶手麵前甚至帶著些可笑,但偏偏,正在抱著他往前走的人沒有讓他把手放下來。
小醜走路的步伐僵了一瞬,充耳不聞般,隻把尤黎抱回了他自己的病房,放到那張柔軟的病床上,離開前又重複著說了一遍,“彆亂跑。”
是不容反抗的警告。
尤黎連忙點頭,表示自己不會跑。
他等小醜徹底離開了,緊緊提在心口的氣才微微鬆下來,第一時間就想立刻跑走,但他的輪椅被丟在了安全通道口。
尤黎隻能坐立不安地待在病床上等小醜回來,他有些緊張,頻頻看向時鐘。
過了一個半小時,才聽到門外重新傳來聲音,是輪椅咕嚕咕嚕在轉,還有熟悉的腳步聲。
小醜拽著他的輪椅踢門進來,手上格外毀形象地穩穩盤小蛋糕,微抬了抬下頷,“吃。”
尤黎即使有準備,也被踢門聲嚇了一跳,他看著麵前那個擠滿了奶油,還塞著草莓的小甜點,癟著的肚子終於後知後覺響了一下。
他接過來,還說了聲“謝謝”。
尤黎心裡想這個蛋糕不會真的是對方做的吧,他不太敢吃,也不是很想吃。
奶油和血腥的香氣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奇怪的味道,刺激著他的鼻腔和味蕾。
讓尤黎隱隱有些排斥,
但是他餓了。
小醜還在一錯不錯地盯著他。
尤黎猶豫了一下,才端起來用叉子叉下一點奶油,抿了抿。
能補充身體能量的糖度有些高,但恰好到尤黎可以接受的水平線,味道意外的不錯,不算太甜,很合他的口味。
小醜抱臂倚著床頭櫃,他也不做其他的什麼,隻是看著尤黎。
倒真渾然像隻餓久了豺狼鬣犬,隱晦的貪婪又覬覦,怎麼都看不夠一般,看著他吃完了一整塊蛋糕。
尤黎聞久了血腥味,也習慣了,蛋糕很好吃,他在刮最後一層奶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