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庸再醒過來時,帥望在給他療傷。
不等他想起自己發生了什麼事,帥望已經輕聲:“冷靜,你剛剛睡著了,做了噩夢。我知道你內力一直運轉,做的夢一定特彆真實,但那隻是夢。”
樂庸沉默。
良久,輕聲:“對不起。”
帥望淡淡地:“沒事,我也做過。”
樂庸靜靜地看著昏黃燈光下的地麵,你肯定不會夢到自己殺父弑君。夢裡的對話那麼真實,我的憤怒也那麼真實,我害怕被你殺掉的恐懼也那樣真實,我也沒想到,我的選擇竟然是殺了你們。
太可怕了。
我一直以為,我是個好人。
原來,我是這樣的人。
是否人性都是經不起考驗的?
樂庸輕聲:“如果,我犯了大錯,你會殺了我嗎?”
帥望愣了一下,衝口而出:“不管你做了什麼……”頓了一下,呃,這真不好說,半晌:“隻要不是宰了冷不易之類,大約,嗯……這得看情況啊,總不能你覺得好玩,把人殺了,我還說沒事。”最後,韋帥望罵一聲:“兔崽子,彆問我這種狗屁問題。”哎,你可戳到我心口了,可我的回答同我師父其實也沒太大差彆。唉,算了。
帥望輕聲:“不管你在想什麼,現在都改想彆的事。等一會兒咱們出去,大太陽底下,你重新想。”
樂庸輕聲:“我失敗了。”
韋帥望道:“這次出了意外,可能你太急於求成了。如果你願意,咱們過些天,傷好了再試。”
樂庸輕聲:“不用了。”
我已經明白了,我內心深處,想要的是什麼,太可怕了,那是錯的。
帥望歎氣:“過兩天再說。”我這兒子……特麼啥都想嘗嘗,嘗完辣到了,就縮著頭跟烏龜似的,怎麼這麼難搞啊。哎,寶貝,你這樣可不行啊。
冷秋看著韋帥望把虛弱的韋樂庸抱出來,這下子,他真羞愧了。天哪,我是明知道他容易出事的,我這簡直就為了讓我兒子進階把人家孩子當牛虻用了,結果牛虻還被拍死了。這可真是……
韋帥望看看冷秋的臉色,倒說了一聲:“沒什麼大事。不用告訴不易,讓不易閉關到他自己結束。”
冷秋隻得點點頭。嗯,不好意思,也隻能如此。
樂庸正式開啟了躺倒模式。
訓練也變正常了,人也沒啥追求了,隻是看起來總比以前沉默了。
修習內力的時間,倒真是增加了。
他在高速運轉時被韋帥望擋那下子,受傷還是挺重的,基本上是舊傷未了又添新傷。
躺倒了十來天後,帥望歎息:“寶貝兒子,你要是不想讓你爹白發人送黑發人,內力至少得練四個小時間了,你要實在不願意,減點練劍的時間也成,但內力時間必須得加倍,最好多加幾倍。”
樂庸挺老實地點頭,然後抱住帥望,哭了。
帥望輕歎一聲:“你不會是夢見你乾了什麼,你爹追殺你去了吧?”
樂庸哽咽:“我還想打死你,然後逃跑。我不是真的想……我不知道夢裡為什麼會變成那樣的人。我是不是,如果真遇到那樣的事,就會變成那麼卑鄙的人?”
帥望輕聲:“求生是人類本能。覺得自己應該舍生取義,都是後天教化的結果。如果你將來有時間選擇,你選擇的,才是你。人在生死瞬間,隻是動物本能的條件反射,不用放在心上。”你爹才是不正常的。帥望苦笑,我當時沒有求生意誌,肯定是不正常的,實際上,我那段時間可能一直深度抑鬱。
我不是個能承受住壓力的人,我師爺一直有話語權,不光是因為情份,他真的能替我承受大部分心理壓力。我兒子看起來也挺敏感,所以,他要是不想了,就算了吧。大能力要擔大責任,光有能力不夠,還得有強大堅強的內心。
如果你經不起親友背叛以及背叛親友,那就算了。那幾乎是權力征途上的必經之路。
樂庸輕聲:“我寧可死也不會做那樣的事。”
帥望摸摸他的頭:“你隻要堅信自己就好,不用砍下自己四肢來確定你不會做。那就成蠢貨了。”
樂庸當然明白韋帥望的意思是,你彆因為這個屁事就不練武了。
樂庸坦白:“我覺得閉關對我有非常不好的影響,我要是因為閉關,變成了另外一種人,我還是我自己嗎?那不等於殺死自己的一部分?我沒什麼極端的欲望,需要舍棄自我去成就。”
帥望給他的大頭一巴掌:“我兒子是有智慧的人啊!”
那邊芙瑤正看信,看完信,微笑向樂庸道:“你皇兄為了表示他向你道歉的誠意,賜你親王爵位,明年春月,授爵賜府。”
樂庸當即就斷然地:“我不要。”
芙瑤微微詫異:“這是你應得的啊。年年幾萬兩白銀白拿的,為什麼不要?難道要一輩子向你爹要零花錢?嘖,你爹的財產與我共有,我可不給你啃老。”
韋樂庸氣結:“你是我媽,你就得給我啃!”
芙瑤道:“你哥是皇帝,他從國庫撥銀子養你,這也是國法。”
韋樂庸道:“屁國法,這我輩子都不要見他!”
芙瑤揚著眉毛:“嘖,真有骨氣,這麼有骨氣的孩子肯定不會啃老。”
樂庸直接撲過去,把老媽抱起來:“我就啃我就啃。”
芙瑤氣得:“韋帥望拿鞭子來,我也抽他一頓,看能不能讓他一怒也不要我的銀子。”
帥望笑道:“算了,反正老子的錢夠他花一輩子的。告訴小念,樂庸不要他的賞賜,給我小兒子出出氣。”
芙瑤一臉諷刺:“這一年給你哥省了幾萬兩銀子,他拿去賞自己寵妃兒子不知有多開心,我實在看不出這是誰在出氣。”
韋帥望哈哈大笑:“我們江湖人物,就是這麼出氣的。不高興還把銀票摔他臉上呢。”
樂庸無語了:“爹,你把銀票摔我臉上吧。我隻是不願意跑到京城去住著。我聽說親王出個城都得報備,開玩笑,我是圈養的高級豬嗎?”
帥望點頭:“你是放養的高級豬。”
樂庸懶洋洋地:“我努力給爹爭個名次,爹就一年賞我點銀子花得了。”
帥望拍拍他肩:“你儘力就行了,真是豬,爹也真金白銀地養著你。不過我感覺,你這智力去當個魔教教主應該沒問題,實在壓不住,冷不易幫你壓就得了。”
提到冷不易,樂庸的表情微微黯然:“不易哥哥還沒出來。他這下肯定是白劍了。他思維比較二貨,我當教主,他不追殺我就不錯了。”
帥望道:“魔教做正當生意的,雖然偶爾殺點人……”
樂庸忍不住笑了:“偶爾殺點人沒問題嗎?你覺得沒問題,不易哥哥也能覺得沒問題?”
帥望默默走開了。
特麼,這家教太難了。
芙瑤道:“除了三皇五帝挑不出毛病,哪個皇帝沒毛病,哪個首領沒毛病。三皇五帝那是沒信史!所以,你們父子,要麼老實做平民,要麼老實承認做首領的政權穩定是第一位的,什麼殺錯個人,或者敵人也是人這種屁話,快給我滾出去說,彆臟了我的耳朵。”